“现在在哪儿?”我又惊又喜。
“大哥说,明天正午他还会扮作卖柴的老人来厨房,王妃到时候亲自在厨房做饭就好了,暗哨也不会怀疑。”
“好的。你们先下去吧。”
第二天,我把金桔和紫嫣派给润晨,又吩咐红枫和翠竹去买了几样菜,果然正午时分,浩然哥如约前来,我告诉他省亲圣旨的事,他良久不语。青禾看他这样,说了一句:“王妃是太子的心爱之人。”
浩然哥一震,看着我问:“这是真的?”
我抿嘴道:“他的确曾想娶我为侧妃。”
“你呢,你对太子是什么感情?”浩然哥问。
“没,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不过在这七年里,他和我最亲近。”
浩然哥又是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你是愿意待在这里还是愿意回京城?”
“当然是在这里。”我回答得毫不犹豫。
“如果平王待你不好呢,如果太子待你一往情深呢?”浩然哥追问。
我低头没有回答,“初寒,”浩然哥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我才能决定以后的行动。”
“我愿意待在这里。”我答道,“不过我不愿意他们两个因为我而厮杀,虽然他们视对方为眼中钉,但他们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太子会是个好皇上,而平王,平王也没有篡位的野心,他们本可以和平共处。”
浩然哥叹道:“初寒,我以前问过你,如果我有办法带你走,你可愿意,现在我再问一遍。”
我握住浩然哥的手,泪流下来,说道:“如果我离开,他们会停止战争还是会厮杀得更厉害?”
浩然哥眼睛看向屋顶,然后又看向我:“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因为同时了解他们两个的,天下只有你一人。”
我震了一下,泪水更加汹涌,“我不想当红颜祸水,不想把杀戮引向大漠。”
浩然哥摇摇头,说道:“杀戮不是你引来的,你也不是红颜祸水,初寒,你很清楚,还有,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浩然哥都会支持你,保护你。”
我抱着浩然哥的肩头呜咽,说不清为什么而哭,就只是想哭,或者在浩然哥的肩头,我更脆弱。
浩然哥最终还是走了,青禾送他出去。
我没有写信给逐鹿,但逐鹿似乎知道了什么,很快赶了回来,见到我开口就问:“赵润晨在哪儿?”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儿,要不我去问钱叔。”
“墨雨轩,他在墨雨轩。”
逐鹿转身就走,我刚要跟上去,逐鹿转身,“别跟着。”我还是忍不住追上去,逐鹿转身,拽起我的衣领,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跟着我。”
我瑟缩了一下,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害怕了,看着逐鹿大踏步走出去的背影,我感到身体像被冻住了,半天动弹不得,青禾在旁边扶住我的手,说道:“王妃,你没事吧?”
我突然想到润晨,怕逐鹿对他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来不及回答青禾,就朝墨雨轩跑去,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墨雨轩,蒙克站在外面,看见我,冷笑道:“王妃,你可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来抢啊。”
我要进去,蒙克拦住我:“汗王和那位朝廷钦差有事要说,外人不方便进去。”我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泱泱地回到白露阁。
大约一个时辰后,逐鹿回来,虽然还没说话,但刚见面时那种戾气已经没有了,我刚要开口,他说话了,“你去省亲吧。”
我呆了,“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省亲。”
我嘴张了张,想说话,却说不出。愣了半天,却不由地笑了一下,原本无解的棋局居然就这样解决了,本来以为至死不退的一步,退出去,整盘局就活了。难怪我那么不喜欢下棋,这太折磨人了。
“好啊。省亲。回头我让青禾和润晨商量一下日期。”
“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逐鹿问我。
我笑道,“后悔,好像当初我有的选择。既然当初不是我的选择,现在当然也说不上后悔。我说过,凡是命运给我的,我一概接受。”
“你愿意回京省亲吗?”
我又笑,但感觉泪流下来,说道:“我的答案重要吗?”
逐鹿看着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三天后,我坐上步辇回京,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青禾叹道:“不让黄粟跟来是不是太残忍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会又气又恼,真怕她会生病。”
“没事。她有老四照顾呢。这次回去省亲,我预感不好。反正我留给老四足够的银票,他们如果真的想返回中原,那些银子也够用了。”
“黄粟有时候像个孩子,奴婢真怕她吃亏。”
“青禾,她只比你小两岁,你怎么像惯孩子似的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越惯着她,她越长不大。”
“还说我,王妃你呢,不一样宠着她,有时候我都嫉妒。”
我笑道:“前两天,黄粟刚说嫉妒你,现在你又嫉妒她,我这个主人真是当的失败,怎么两面都不讨好。”
青禾笑了,我拉着青禾的手,“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珍惜黄粟那份天真和淳朴,懂得那份天真的可贵。青禾,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吗?我不逼问你是谁。”
青禾看着我,羞涩地点了点头。我叹道:“那就好。人活这一生,有个喜欢的人,这青春年华才不算辜负。我生怕你和黄粟把这大好年华都用在服侍我上,没有机会领略那种悸动、思念与感动。”
青禾与我心意相通,悠悠说道:“王妃还是喜欢王爷啊,尽管王爷伤了你。”
我摸着手上他送的玉镯,“当初我以为这份心意我交付出去,就能收的回来。我想办法让自己不去思念,见到他也刻意冷淡他,我把热情一点点降低,可是我又忽然害怕,如果我不去喜欢他,那我往后的人生就靠抄写《金刚经》过日子吗?人生是不是过于苍白了?我以前最不屑众妃争宠,可是现在我有些理解了,如果心里不存着一个喜欢的人,那日子会更加难过。而心里有这样一个喜欢的人,为了和他见面,为了得到他的喜欢,使使手段也很正常,不是吗?”
青禾也感叹:“是啊,原本以为妃子争宠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觉得他们肤浅,其实是我们——”
“是我们肤浅了。”我把她咽下的话说出来了。
“可是,王妃,你不怪王爷吗?他这等于让出你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没有笑成,“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第一选择,何况我嫁的又不是普通的男人,如果我处在他的立场,估计会做这样的选择吧,事实上这也是唯一的选择。所以我想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他也在隐忍,我只希望这隐忍别泛滥成怒火。”
青禾泛起泪光,“早就知道王妃命苦,以为嫁到大漠已经够命苦的了,没想到还要面对现在这种境况。”
我笑道:“当初不想嫁到大漠,是以为大漠人都吃生肉喝生血,以为咱们到这里会吃不惯,住不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折磨而死。可是,我见到逐鹿的时候,我就知道大漠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青禾叹口气,说道:“如果从此见不到王爷,王妃,你要怎么办?”
我摇摇头,“那就享受思念的过程吧。其实,我已经没有那样的奢望了,我现在只希望他一生平安。”
我们走了四天,到达昭城,晚上,润晨来见我,“我看你饭量都没减,还真是处变不惊啊。”
我笑笑,“要不然我能怎样?寻死觅活吗?那不是我的风格。”
润晨肃然道:“初寒,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想法了,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吧。”
“这些日子平王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你放心,润晨,不用为我担心。对了,上次也没有细问,清漪怎么样,真希望这次回京能见他一面。”
润晨苦笑一下,“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我心一凛。
“我逗留在这里这么久,等我回京,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我明察暗访,没有结果,我想估计是被哪个勋贵公子掠走了吧。”
瞬间愧疚感几乎将我淹没,我突然忍不住哭喊起来,“对不起,润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润晨惊慌地扶着我,说道:“初寒,初寒,没事的啊,没事的,你先别激动,你在发抖啊。”
我的眼泪汹涌,渐渐模糊了视线,然后意识也模糊了。
等我醒来时,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天上月半弯,“醒了?”后面有声音传来,我才意识到在马上,后面是逐鹿。
“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昭城和乌城之间。”
这时我的意识才回来,“青禾呢?润晨呢?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会真认为我会让你回到京城吧?”逐鹿的气息吹拂在我耳边。
“你——润晨呢,润晨呢?”我挣扎着要下马。
“放心,他没死。我抢你回来,你首先不是要高兴吗?”逐鹿语气明显不悦。
“我要回去。”我说道。
“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润晨,你让我回去,我要见润晨。”我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