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是好兴致,这样暗淡的月色里,竟然能在此赏花。”
冷不丁的身后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公子见笑了,我就算再痛快,哪有公子这几日过得快活?”阿南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关。
“好,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妨让兴致更浓烈些,我看这束鸢尾长得最是好看,戴在姑娘头上定能独有一番味道。”张益冬吊儿郎当的拿扇子戳了戳并不粗壮的根茎。
“你你你别动!这花……岂是你能动得的?”阿南突然紧张,这花……可是她的命啊。
张益冬哪儿懂得这些,只当她有些生气,便罢了手,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张在月色下稍显模糊的脸。
原本清清冷冷的一个绝世丫头在他这里撅着嘴巴怄气,这丫头也实在是好看,好看的不像凡人。
他注意到了她眼中的血丝。
这血丝她眼中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像是挣脱不开的网又像是 绕不开的结。
阿南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又扭曲,像是一头无处发泄的困兽,此时的阿南像是换了个人,如果说白天的阿南是流水的俏皮与孤寂,那此刻的她却是妖娆又艳丽的恶鬼化身。
阿南仔仔细细的盯着张益冬。
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清明,眼前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男人,她不认得了。
她现在很渴,可仅仅的水是满足不了她强大的欲望的。
这个男人,倒是个很好的祭品,自从这个男人出现,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进食了……
或许是出门时太过匆忙,男人并未将衣衫穿得太过规整,毫无顾忌的裸露着光滑的胸膛和脖颈,这对她的诱惑更加大起来。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男人放松警惕的机会。
张益冬却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拿眼瞧着这个艳丽的妖,啊,不,或许叫她鬼可能会更加贴切些。
苍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发着暗盈盈的白光,像河中央被不断冲刷的鹅卵石那般耀眼又诡异。
硕大的眼睛也变得迷离又充满欲望,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女孩的眼睛。
张益冬就站在哪里,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恐惧。
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阿南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尖叫着冲张益冬奔过去。
速度很快,本以为这人会闪躲,没想到竟撞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张益冬张开双臂,把阿南紧紧的捞在怀里。
就像平常一样。
阿南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往日的画面,她似乎清醒了几分,这血丝密布的眼睛回复了些纯真。
但,这仅仅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阿南脸上的暗色虬结,一股一股的黑气从她身体里升上来。
阿南原本给她带来些俏皮的虎牙变得尖锐又细长,狠狠的嵌入张益冬的脖子上。
张益冬闷哼一声,仍然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阿南一口一口的吞咽着张益冬脖颈上流出来的血。
腥味弥漫了整个山林,四周闪起了一双双明亮的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引起了这些野兽们的注意,他们等待着,静悄悄的候着这两块鲜嫩的肉倒下去的那一刻。
可张益冬就像没看见似的,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贪婪又饥饿的人。
有些发蔫的鸢尾草迅速变得丰盈又茁壮,暗夜里走出无数魂魄,百鬼夜行,应令差遣。
每棵花下都有一颗心脏,每一棵花都意味着拥有一个灵魂。
他们眼神淡漠的穿过张益冬和阿南,直直的朝着这些畜生们走去。
他们也很饿了。
这分明是阎王殿一般的景象,血与骨头肆意的纠缠在他们的嘴边,呜呜啦啦的唱着阴府的颂歌。
他们围绕着喷泉一样的血流尽情的吼叫,在凄冷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的兴奋和热闹。
饕餮过后的灵魂们又重新回到了鸢尾草中,天堂一般的花丛变成了关押恶鬼们的人间地狱。
他们有心,可这颗心早已不再跳动,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腐臭。
张益冬注意到,那棵最美丽的鸢尾花下面,没有灵魂走出来。
也没有和其他花那样乌黑又腐烂的心。
她是靠什么活着的?
难道一直接受喂养的不是她,而是这些长得七扭八歪的鸢尾?
张益冬感到怀里的人变得很沉,喝足血的阿南死死的睡在他怀中,他将她打横抱起,失了很多血的他每一步仍然走得稳稳当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只落了单的老虎在不远处低低的咆哮着,这两个人足够它几天的饱餐。
可张益冬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冷冷的走向它——这是回去小木屋 的必经之路。
这人的气场在此刻开到了最大,犹如一尊不怒自威的不死神灵。
老虎暗暗的往后退,它倒在了三步之外的地方。
神,也大抵如此。
张益冬一脚踹开了那扇破旧的门,径直走到了床边,把阿南安置在上面。
此刻的阿南已经没有了那时的凶狠与可怖,安静的睡颜,一点一点平息下去的青筋,还有由暗紫开始 变得红润的嘴唇,这些都预示着,阿南的情况开始变好。
张益冬甩了甩衣袖,掩上了苟延残喘的门——外面还有些东西需要他清理。
孽畜未尽,恶鬼犹存。
第二天的太阳格外的明亮明晃晃的日头晒得阿南睁不开眼。
这样坚实又热乎乎的质感,不用说肯定是那人又在他身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