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疼,炸裂一般的疼。
阿南自诞生起百病不侵,没有经历过如此剧烈的疼痛。
“醒了?”熟悉的带着些慵懒的声音。
也就是那一刹那,刻骨的疼痛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在皱着眉的阿南疑惑的睁开眼睛。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往常一样,还在晨光里闭着眼睛,但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落入他的眼底。
今日的他似乎有些疲惫,张益冬伸出手。
阿南使劲的眨巴着眼睛,等待着他下一步把她拥入怀中的动作。
但是他没有。
胸膛的温暖变成脑袋上轻轻的一拍。
“去。熬点粥来。”
鬼斧神差的。阿南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慢慢的起身,又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和平日里并无不同,只是有些苍白罢了。
等等,苍白?
她又俯下身要细细的去瞧,不料张益冬竟猛地睁开眼睛:“怎么,还在等些什么?”男人笑的很好看——也很累。
阿南急忙抬起头,唯恐他要做些什么似的。
她冒冒失失的赶紧下床,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看。
他斜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阿南恍惚有那么一瞬的错觉。
她觉得,这个男人迟早会死。
怎么可能!他这么厚脸皮,厚脸皮的人不会死。
是……吧。
阿南没再想下去,不是不想,是不敢。
死了好,死了多好,起码不会再妨碍她活着了。
很反常的,阿南莫名觉得心里沉沉的,怎么会?她又没有心。
又哪里来的痛和沉?
阿南不紧不慢的熬着这锅里的粥,白水加大米是她的顶配,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是靠着这些来续命的,如今一股脑的全给他搞了出来。
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阿南突然很开心,伸手要放毒的动作慢了几分。
罢了,今天且绕过他,等明日再杀了他。
看着眼前这男人一口一口的喝她亲手熬得白粥,阿南觉得这日子也算不错。
除了会饿肚子。
男人笑嘻嘻的把空了的碗递给她——“还要!”
阿南假装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屁颠屁颠的又去给他盛上了一大碗。
如果,她想如果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张益冬想的不错,每当月亮升起时,阿南就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玲珑剔透的小姑娘变成舔血的恶鬼。
张益冬淡淡的看着突然发疯的面前人。
面无惧色的张开了怀抱。
外面一片撕咬之声。
室内看似旖旎的景象实际上却是像在喂养永远也吃不饱的野兽。
她睡着了,可他还要去清理那些东西。
张益冬头一次觉得身体有些乏力,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虚弱的身子险些支撑不住。
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快的让他以为他们才刚刚初见。
阿南觉得张益冬最近越来越懒了。
从以前警醒的判她起床到日上三竿仍然睡得跟死猪似的现在。
她隐隐的觉到有些不对劲。
明明这些粥是他吃的最多,怎么他总像用不上力似的,一碗粥都举不起来?虽说以前的张益冬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到底会到处溜达溜达顺便和还她打一打嘴仗。
但在现在却整日的睡在床上,怎么叫都难应声。
而且,久久没有吃东西的那些鸢尾草,似乎长得比以前更加茂盛了。
她也注意到,她身上的这身紫色长褂,已经紫的发黑了。
阿南愣愣的想着这么些东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实在想不出不对劲在哪里。
床上那人突然动了动,一个翻身把被子蹬到了床下。
阿南恨恨的抿抿嘴唇,拾起被子又将他重新盖好。
打眼看见了他干在脖颈上的血迹。
阿南有些疑惑,轻轻地扒开松松垮垮的上衣。
从脖颈到肩头,竟然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新长出来的肉微微的外翻,显着掺了血色的白。
她震惊的摸着凹凸不平的伤口,那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仍然睡得香甜。
不,不是这样的。
阿南颤抖着缩回了手。
从打翻在他手上那勺滚烫的粥到怎么也倒腾不醒的早晨,这人分明不是睡去,而是在,昏迷。
昏迷?阿南难以置信的往后退着,这屋子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这伤口不是她干的还能有谁!
到底是失控了。
她颓然的倒在地上,满满的是不甘和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心甘情愿的养着她?这和养着一头随时都会发疯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阿南突然觉得脸庞湿漉漉的。
这是什么?是人的泪吗?
泪?
有泪就意味着——她将要成为一个人了。
可这男人今天像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似的,一直睡到了傍晚。
阿南也就在他旁边坐到了傍晚。
她听到了,听到了屋外那些磨牙吮血的声音。
阿南莫名的有些怕,她把头埋在那人的胳膊里。
张益冬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低低一笑:“别怕。”
他把阿南抱在怀里,就这么坐了一夜。
这是第四十九天,最后一夜。
阿南没有再变成恶鬼,只是安静的看着紧抱着她的男人。
她知道他要走了。
暗夜已尽,天色将明。
张益冬郑重的看着她,在她额间重重的留下了一个吻。
他消失了。
就像一朵开了很久的花突然枯萎变成了飞灰消失了。
阿南在男人睡过的地方久久的坐着——哪里有他留下来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