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落还是当年那个神落,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姐姐。
到底是有些心软,神落没舍得把阿落打入妖牢,下令把她扔进了君临宫。
君临宫,是阿落额娘生前居住的寝宫,虽地处偏僻,但仍然挡不住父王对她母亲的喜爱,一天三趟的往君临宫跑。哪里像得神落之母,虽是堂堂正正娶进来的正妻,到底受了冷落,甚至连这个大女儿都没有那般亲近。
神落恨啊,总想让这个在父王身边春风得意的妹妹感受得到如她般凄惨境遇,如今她额娘已死,老妖王大势已去,她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任妖王,她有能力,也有资格,来掌控这个半吊子妹妹的后半生。
是生是死,她说了算。
毕竟是顾忌这个吊儿郎当的天神,怕他追究些什么东西便更加麻烦,倒不如直接把她丢在这路远人少的君临宫,只要她不死,且由严加看管,便任她怎样。
比起凶狠和折磨,没人能比神落更加拿手。
君临宫。
阿落昏昏沉沉的睡着,她觉得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和火,她似乎很轻,只在这片黑暗中四处游荡着。
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光,什么都没有,偌大的一片黑暗里只有她自己。
阿落很怕,有些惊慌,她扯着嗓子咿呀咿呀的喊:
“额娘!”
“父王!”
“白三!”
没有用,空荡荡的一切,声音凄厉的打向远方,可是却似轻悠悠的连回声都听不到。
这个地方太邪门儿,很安静,安静的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就像误入了地狱,就像……她死了一样。
死了么……真的死了么……。
死了好,死了好,世间烦心事不过往云烟,一丝不挂的来,也无牵无挂的走。
只是父王的冤案就再也没人记得,额娘的一切也会被人抹去。
不能死……。不可以死……
父王和额娘还在等我啊。
妖王宫。
“喂,我说,你怎么不给上点肉啊!妖界混的就这么惨,只吃手撕大白菜啊。”
白三一脸嫌弃的看着清汤寡水的粥和菜,在人间的时候,哪能轮的上这些东西来作妖。
白三依旧霸占着神落的宝座,除了出恭的时候挪个地方,剩下的时间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包括一日三餐都是在这个华丽无比的座位上度过的。
“妖可是吃人的,本王跟着您还受委屈呢,这般饭菜,本王也吃不下。”神落翻了个白眼,猛地把手里的碗撂在桌子上。
“诶,你看你也不如意,我也不如意,不如我们去搞些家禽来煮煮吃 !”白三很激动,嘴里的大白米饭乱喷。
神落擦了擦白三溅在脸上的口水,“家禽?何为家禽?妖界不生这些东西。”
白三极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烧鸡。
还是油光水滑的那种。
神落斜眼撇了一下,不以为然的别过头。
“给,鸡腿,尝尝。”
从此神落同白三走上了养家禽的道路。
说来白三那日也是蛮闲,在妖王宫悠悠达达的晃。
神落爱吃,这点倒是和阿落很像,如果不是她掌握杀生权,企图将妖界侵入人间的话,这个姑娘似乎也不那么坏。
可是偏偏她当着白三的面,面不改色的拿刀截下了一个小妖妖身的时候。
那喷涌的血浆溅了神落满脸,但是依旧冷漠如霜。
和那个嘻嘻哈哈只知道吃东西的姑娘完全不同。
白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这个并不是和阿落那样直爽又坦荡的姑娘,而是一个嗜血的妖王。
躺在高高宝座上的白三都听到了那惨绝人寰的痛哭。
白三悄悄起身,隐去了身形,一脚踏过了满是血污的尸体和冰冷的神落。
连一阵风都没有。
神落突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一片虚无,觉得似乎刚刚身边走过了一个人,可是却看不见一个人。
白三算着在这妖界已经有些日子了,这妖界并不坏,若是没有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命案,白三是乐意在这里多留两天的。
只是这片土地杀机重重,缺了那份应有的安宁,缺了那轮幼时的月亮。
缺了那个牵挂的人。
妖王宫很大,白三一直向前走着,越走越偏僻。
白三疑心这里如何这等偏僻,按理说爱极了荣华的神落不会放任这里成为一个缺陷。
“君临宫。”白三迟疑的顿了顿,突然心脏猛烈的跳起来,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白三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万分不愿管闲事的白三在这里脚步都难以迈出。
前方并无重兵守卫,只稀稀拉拉的倒着喝的烂醉的侍卫们。
残羹剩饭洒落了一地,面前厚厚的尘土在手臂般粗的铜锁上落着,看来是很久都没有人进去了。
白三稍微念诀,破开了这把铜锁。
“阿落!”白三实在压抑不住喉咙里的惊呼 ,但幸亏理智还在,迅速转身关上了木门。
“阿落……”
面前这个干瘦干瘦的姑娘同前几天轻盈的如同一片白月光的姑娘判若两人。
血迹在她干涸的发黑,阿落的脸像一张苍白的纸。
“你怎么会在这里……。”
“怪我,走之前太过匆忙,没有多交代一句。”
“怪我在哪里太过肆意,竟忘了要早些来寻你。”
白三还是很难从那份震惊里回过神。
这个伤痕累累的姑娘不是他的阿落,这个昏睡了不知多久的姑娘却正是他的阿落。
白三扶起她,俯下身,即使那双原本丰润的唇瓣变得发皱,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源源不断的真气与灵气在向阿落的身体里。
很苦,苦的发甜。
自从那件事以后,白三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伤心过,这个初见惊艳再见依然的姑娘此刻就奄奄一息的躺在她的怀中,而杀手,正是那个刚刚同他一起啃过烧鸡的妖王神落。
被度了灵气的阿落气色稍稍好了起来,白三把人久久的抱在怀中,双瞳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