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匍匐许久的妖怪觉得不对劲,为何这么长时间了,妖王只是在哪里痴痴的站着,没有任何动静?
按她以前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斩断了地脉。
只是这一次,神落是犹豫的太久。
众妖开始躁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响了半边天。
神落听到了下面的声响,只好把恋恋不舍的眼光收回,她知道,再不动手,就绝对会控
制不住这些曾经反叛一方的小妖。
她挥了挥手,紧紧地抿着嘴唇。
整个祭妖台下瞬间肃静,只能听到耳畔剧烈的风声。
祭妖台上方不断旋转的天色由淡粉烧成了金黄,地脉裂缝中的岩浆已经到达了沸点,咕噜咕噜的翻滚着硕大的气泡。
袅袅的蒸汽熏得神落的脸微微发红。
可能是风太烈了,神落眼中有些湿润,隐隐的闪着亮光。
不等了,他不会来了罢。
她恨恨的攥紧了掌心的东西,缓缓的举起了手。
他不来又能如何,反正这天下都是她神落的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只是可惜白三不能亲眼看到她掌控天下的样子。
都没关系,反正已经很快了。
“住手!”忽然天空中乍起了一声怒喝,准备祭祀的神落骤然怔住。几乎就在她愣神的同时,神落手中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白三?”神落看清楚了贸然的闯入者,声音竟有几分欣喜。
只见白三神采奕奕的站在他常拿的那把破纸扇上,他的身边稳稳站着的,是神落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那个她恨了多年的妹妹。
两人依偎着站在半空中。
神落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恐,“你没死?”
“没死,托姐姐的福,活蹦乱跳的呢。”阿落莞尔一笑,神落不禁有些恍惚,这般干净又一尘不染的样子,她曾经也有。
“你怎能还活着……怎么能活着……”神落呆滞的咽了咽口水,还是难以置信。
“恐怕我活着,是姐姐最不愿看到的和相信的事情了吧。”阿落苦笑道。
“只是在这里,阿落倒想问问姐姐,我从姐姐手里夺过来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阿落骤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东西,你心里还没个底吗?我的亲妹妹?”神落稳住了仪态,脸上又重新回了那副蔑视又高傲的神情,她不怕了,她是即将坐拥天下书写妖界历史的妖王,区区这点场面,神落不带怕的。
况且这还是些吊儿郎当和手无寸铁的废物们。
阿落手中那个有一指般宽粗的,发着蓝盈盈光的东西,不是别物,正是老妖王干涸后的心。
“怎么样?那个万分宠溺于你的父王,以这种方式同你见面,意外吗?”神落咯咯的笑着,笑的癫狂又放肆。
阿落看着下面已经近乎痴迷的姐姐,只是略略沉默了些,没有任何意外的,轻轻的说道:“姐姐你向来比我聪明,我以前也想过是你杀了父亲,只是那手段之残忍让我没办法与平时的你联系起来,对于你,沾了满手血的你,我始终都是不相信你会这么用尽手段。”
“即使我已经知道你窥伺王位许久,即使我知道你对我和父亲恨之入骨。”
“姐姐,真正让我确信凶手是你的证据,不是你在父亲葬礼上刻意的躲开,也不是你擅自坐上了妖王的位置,而是当那青石铁了心把整只手都钻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才万分不情愿的相信,我的亲姐姐,是要杀我的。”
神落的脸白了又白,她强装镇定,一脸不屑的笑:“不知廉耻的丫头,套近乎也不会让我放过你的性命,谁跟你是亲姐姐?”
“怕是姐姐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何只是相同父亲的我们能长得如此相像。”
“你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为什么你能感受到我所有的痛苦,你嗜睡,是为了补上我几乎耗尽的法力,你精神百倍,因为我正在把酒言欢。”
“姐姐,你的真身,从来都不是百合,而是水仙。”
“是和我同株的并蒂莲。”
阿落声音很清晰,也很轻,可每一句,都像是一轮巨锤,狠狠的敲打在神落的心上。神落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百毒不侵了。
没想到最在乎她的还是这群她拼命想摆脱的人。
“额娘生下我们已经是拼尽全力,在没有精力去抚养两个孩子,万番无奈之下,只得把你送至常年没有孩子的王后身边。你总是不满她的唯唯诺诺,她对你一直视如己出,可是你的眼睛始终都在我的身上放着,你看不起她夜夜都守空房的冷清,她也只有你。”
“姐姐,你只是太聪明了,聪明的变成了傻子。”
阿落的语气带着些调侃,还有不忍与难过。
“父王自是愧疚忽略你的感受,你所看到的每天父王进出君临殿的身影,你却忘记了,那个时候,正是额娘重病之时。”
“所以,这个王位,至始至终,都是你的。”阿落眼神淡了淡,下意识 的咬了下嘴唇。
“妖界虽不及人间繁华热闹,但对于我们,已是足够的恩赐,”
白三安慰似的拍拍阿落的头。
“姐姐,你千算万算,终究是算错了。”
神落骤然跪在了地上,膝盖着地的声音即使离得很远,仍然能够清晰的听到。
“你骗我,你骗我。”神落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从来都是最骄傲那个,她的每一盘棋,都没有走错过,只是这一次,一步错,步步错。
那夜的风如同今天这般大,只是多了些骤降的雨水,筹划已久的她冲进了老妖王的寝殿,神落知道老妖王最近总是会服些安神的药,神落算准了老妖王法力最弱的时候,拿起沾了剧毒的匕首将他剔骨割肉,将那颗仍然活泼的心给挖了出来。
整个过程,连眼睛都不曾眨过。
凶狠的似乎换了个人。
神落此生对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唯一相信的就是她最得力的亲信青石。
说来这青石来历也很奇怪,除了神落,没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只是单单知道这个冷漠又极爱独来独往的女人,叫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