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姑娘的手,仿佛接过了一个沉重的责任。姑娘的手冰的厉害,我刻意地攥了攥,试图给她一点温暖,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信任,我定不负这片信任,我暗下决心,让她安稳回家,就是我徐浩远对她的承诺!
这条小路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难走,相反,却是越走越开阔平坦,只是这长长的路途让我心生厌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正当我厌烦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彼时,我的手也被狠狠地甩开,我一阵惊慌与恐惧,迅速回头,看看跟在我身后的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啊……你……你看……先生……你快看……那是什么?”
我看到恐惧的神情在女孩脸上蔓延,她的眼睛睁的如牛眼一般大,面色苍白可怖,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骇人的东西。
“什么东西?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我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能理解女孩的那种恐惧。
“你……你往上看!那边!那棵树!”女孩大叫,惊慌失措,拉起我的手,就要逃跑。
我顺着她刚刚的目光看过去。
那参天的巨树上,竟悬吊着一颗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正用空洞可怖的眼神诡异地看着我!
“啊!”
我大叫一声,顺势反握住女孩的手,开始拼了命地往前跑。
我跑得越快,越能感觉到周身的诡异气氛围绕着我,我来不及思考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那里,我只是拼命地拉着女孩往前跑,求生的本能让我忘记了疲惫。
“等等!”
女孩一声大叫让我从游离的思绪中跳了出来,我瘫倒在地,浑身绵软无力,我用双手揉了揉眼,开始捂着脸痛哭流涕。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这还是人住的镇子吗!”我大骂。
“先生……我们……好像……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女孩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对我说。
我浑身一个哆嗦,恐惧顿时在全身蔓延开来,我抬起头,眼泪好像在此时凝固在我的脸上。
我看到了那棵树,也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血肉模糊的人头,它们就那样吊在那棵树上,肮脏不堪的头发系着大树的枝丫,空洞的死人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可能是恐惧到了极点,我反而没有不顾一切地拉着女孩跑了。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拖着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脏,一步一步挪近那些人头。
我又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她布满血丝的双眸里写满了恐惧,我颤颤巍巍地安慰她:“别害怕,有我在。这可能是这镇子居民的风俗,咱们马上出了这条路,找到民居,就没事了。”
女孩点点头,迅速跑到了我的身旁,这次,她竟主动拉起了我的手,我一脸诧异,下一秒,那满心的诧异就变成了勇气。
“走吧。”
我还是没敢去细细观察那几颗人头,只是撇了几眼。虽说内心已有些许冷静,但是前行的脚步还是越来越快,与其说我想尽快帮女孩找到家里人,倒不如说我想赶快逃离这个鬼地方,但是我也不能继续向女孩袒露我的恐惧,毕竟现在她的身边只有我,如果我也害怕,又怎能保护得了她?只是,这真的是去往女孩美好家园的路吗?我不由得心生伤感,为女孩的不幸遭遇伤感,也为我的境遇伤感:本来一次愉快的拜访名医的旅途,却处处充满了不快!算了,不想了,先找到民居,好好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又走了几个时辰,暮色四合,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幸运的是我们总算看到了一些民居,说来也怪,这里的民居有富贵之气,也有大方之气,就是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那些紧闭的棕红色雕花木门仿若将家庭与外界隔离,路边也没有肆意喧哗的村民,同浅江下游外的我所在的梅安镇截然不同,这儿的夜静得很,那一扇扇窗户里也没有光亮,这儿的人歇息的时间,竟这么早?
正当我思考这些问题之时,女孩拍了拍我的胳膊,把我从游离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那儿有一座庙,闪着绿光。”她指了指我的左边。
我扭头,看到了女孩口中那座闪着绿光的庙。
“诶?奇了怪了,我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啊。”我挠了挠头,仔细搜寻我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出我到底见没见过这座庙。不过我下一秒的念头却是:我跟女孩今晚有了住处。
“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先在此住下,待到明日,再接着帮你寻找家人,你看如何?”
姑娘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只是……我们住在何处?你的意思莫非就是那闪着绿光的寺庙?”
“有何不妥?”
“那庙闪着绿光,看着很是骇人……”女孩依旧对那绿光耿耿于怀。
“你看那黑压压的民居,这么早就已经黑漆漆一片,岂不更是骇人?再说,兴许这镇子的住户早已歇息,我们前去打扰恐惹人不悦,明日不好办事。寺庙之人,吃斋念佛,想必都是大度善良之人,前去留宿,不会惹起非议。莫害怕,有我在。”我再次向女孩说出了这句话,想要给予她全部的安全感。
“好。”女孩应允道。
绕过几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我们来到了这座寺庙的庙门口。
只见寺庙外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十止庵。且这个寺庙的构造并不是我们常见寺庙的并列三扇门构造,样式也并不恢弘大气,而是玲珑清秀,古朴典雅,偌大的暗黄色墙面前竟是一扇小的不能再小的深棕色对开门,门上的匾刻的字便是我们第一眼看到的“十止庵。”
莫非,这里是尼姑庵?我与女孩面面相觑,顿时哑口无言。这深山老林里竟坐落着一座如此小巧隐蔽的尼姑庵!
“走吧,进去看看。净是些出家的女僧人,没什么可害怕的。”我不仅是在给女孩壮胆,更是在为我自己壮胆,毕竟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对这个镇子的一切事物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我们俩跨步来到了院子里。这院子也就十来步见方,正面是一座佛堂,左右两侧则各有一间小小的偏屋。我正要往里迈步,忽然听到了一通狗吠声,声音之刺耳属实令我惶恐,我大喊:“有人吗?”那狗依然狂吠不止,我生气地跺了一脚,企图怔住这只凶狗。
“狗是通人性的动物,你越是这样吓唬它,它越是冲你狂吠,只有心存善念,待它和善,不卑不亢,它才不会对你有敌意。”女孩劝说道。
“施主说得好。”忽听得夸奖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个尼姑从佛堂缓缓走出,约摸四十岁上下,身着缁衣布鞋,仪态端庄,举止大方。
我与女孩上前两步,躬身作揖:
“师太有礼,方才对贵庵大狗无礼,请师太多多体谅。”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白。”师太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先生眼生得很,莫非是远道而来?”
“不错,我等天黑赶路,错过宿头,湿寒天气不宜露宿,还望大师方便则个。”
“里面请。”
慧白师太直接把我和姑娘引到了偏殿。
“时辰已晚,请先生与姑娘早点歇息,这里虽简陋,但在此住一晚,也总比风餐露宿的好。”慧白师太显露出关切的眼神,吩咐我们早点睡下,急匆匆地把我们送到殿内,转身欲走,我叫住了她:
“慧白师太,我想向您打听个事情。”
“先生请讲,慧白皈依佛门、一心向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慧白转过身来,望向我和女孩。
我回头看了一眼女孩:
“这一路颠簸,路途漫长,想必你早已疲累,你就先好生歇息,待我问清楚,回来再同你细细详谈。”
“好。”女孩应允。
我与慧白出了偏殿,来到小院。
“先生碰到了什么难事,有什么疑惑?”慧白师太透露出关切的眼神。
“其实也不是天大的困惑……”我挠了挠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您知道这地界,有没有姓‘九’的住户?”
“姓‘九’的住户……”慧白师太略作思索,“应该是没有的。”
我一阵失望,看来只能带着女孩去那与她身世胡拉硬扯才能扯上关系的九里门了。
“不过,乌川镇倒是有这么一家住户,惯用九字给儿女取名,什么‘九舒’、‘九慧’……这家人姓冯,也不知是从哪习得的风俗……乌川镇向来没有这种叫法。”慧白师太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