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翻进来,不意外的看到沐豫章,他正半靠在床上看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起和乐清的一番对话,心里顿时起了个疙瘩。
故作轻松,她皮笑肉不笑的冲他挥挥手,“晚上好!”
“是你好吧。”沐豫章看都不看她一眼。“在天舞坊过的如何?或者我该问你,对着自己的所谓偶像,感觉如何。”
“我去也不是为了玩的!”姚半夏对这点倒是坦坦荡荡,“我是为了学才艺!这弈城里,哪有比乐清还厉害的老师啊!”
“学弹琴,我难道教不了你吗!”舍近求远,假公济私的丫头。
“太熟悉的人教,事倍功半!”姚半夏振振有词,“你看我那些师兄弟,有会吹笛,也有会弹琴,还有会二胡的……我也不是没让他们教我,可是你看看,学了十几年,没一样能成的!如果是你教我,我肯定会忍不住偷懒啊,磨洋工啊之类的!你身子不好,万一你看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气血翻腾,急的晕过去,我的罪可就大了!”
“说那么多歪理,不就是让我同意吗。”沐豫章轻描淡写的正中目标。
“反正师父我都拜了,会挑你进宫的时间去,不会耽误正事儿!”姚半夏也没打算妥协,“你如果不放心,随便找个人跟着我去就是了,我光明正大,不惧跟监。”
“罢了,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偷偷翻墙去。”沐豫章太了解姚半夏的本质了。
“呵呵,累了,我去洗洗睡了!”姚半夏往外迈出几步,忽然发现沐豫章妥妥的靠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睡袍!“你今晚也在这里睡啊?”
沐豫章放下书,很认真的望着她,“还要我跟你解释一遍吗?”
“不用!”她感觉到危险,慌忙摆手,“你这么了解我,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不过我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找回保镖的自觉,滚下床去打地铺了!”
“你似乎只有吃喝睡的时候,最有自觉。”沐豫章也没拒绝,只是坐直了身体,朝她笑了笑。
“想说我是猪就别拐弯抹角啦!”姚半夏回头吐了吐舌头,乐颠颠的跑去拿衣服洗澡。
看吧,她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无时无刻不在鄙视她,讽刺她,敲打她……她又不是抖M,自虐狂,千挑万选也不会选上他啊。
楼台水榭,佳人焚香抚琴,美得好像一幅画。姚半夏被引着走来,看到这场景,忽然觉得就算被算计去些什么,能做乐清的徒弟学学弹琴,看看美男也是值得的。
这样想是不是很没出息?反正她一直都没参与过沐豫章的事情,所知不多,从她那儿套出什么有利情报估计很难,钱财她也不多,色嘛……人家比她有料,综合一看她其实没什么值得算计的,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古琴音色有散音,泛音,按音……指法有左右之分……右手分为擘、托、抹、挑、勾、剔……”
一个上午,乐清都在不停的讲述乐理,尽职尽责。每每谈及一些指法,还会一项一项的示范,并且监督她弹奏直到过关。
偶尔有不明之处,他也不厌其烦,坐在姚半夏的身边反复演示说明。不时跟佳人近距离的接触,手指相碰,姚半夏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渐渐习惯,反而愈发的觉得他亲切。
他教授的方式很生动,应该不是第一次教学,让姚半夏学起来还挺轻松。总的来说,他比想象中教的认真,她也比想象中学的认真。
“子玉真是聪明,一教就会。”看她很快就掌握了基础的指法,乐清毫不吝惜赞许之词。
“不敢不敢,只是以前好奇,跟着亲戚的孩子学过一些基础,后来闲着无聊就搁下了,如今听你说起,不自觉就回想起来。”当初有个会弹琴的江湖人士跑来求医,玄芝感兴趣,便拉着她和几个师兄一起学习,想不到这么一学就想起来。
“为何搁下了呢?古琴韵致,空灵悠远,实在有太多值得沉醉之处。”
“我从小都跟着一群男孩摸爬滚打,玩在一处,哪有那么多婉转情怀。”姚半夏摆摆手,忍不住打破他的美好想法,“那时我根本坐不住,只觉得就那么几根弦拨拨弄弄的着实无聊,没学到半天,就被其他的孩子勾引去打鸟摸鱼了。”
“长时间未曾碰过,还能有如此的记忆,说不定你对古琴是有天分的。”乐清如是判断。
“天分我就不奢求了,只要学会那么一两首,能让我偶尔好好的表演展示,我便于愿足矣!”岁数是大了不少,可是她本质还是个坐不住的疯丫头,做不到整天整天的坐在一处苦练琴艺。
还有不到一年她就能解脱了,到时候重新回到四海遨游的状态,总不能一天到晚不背包袱,改背一把琴吧,实在太不经济实惠。
“你的手指细长,虽然因为习武有些茧,但是却比寻常武人灵巧,若有心学习,三五年内必定能有所成。”乐清对于姚半夏的天分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姚半夏不自觉抬手,翻来覆去的看。她惯用的武器是软剑和暗器,图的就是机动灵巧,一双手倒的确如乐清所说。只是弹琴这种事,总觉得跟她的风格不太搭调,想想自己将来会在某个山林深处,席地而坐,抚着琴伤春悲秋什么的,她就觉得很古怪。
如果药师谷那群猴子们看到,赞许之类怕是听不到了,说她良心发现,开窍了,怎么会去学弹棉花之类的揶揄肯定免不了。想当年她跑去学刺绣,鸳鸯被笑说是胖水鸭,牡丹被笑说是泡菜,仙鹤被笑说是走地鸡……打击的她最后只能将针线统统扔进垃圾堆,以至于到现在谷中缝衣服,补鞋之类的针线活都是大师兄在做。
唉,贤良淑德,居家旅行必备的大师兄——
想起来微微心酸,她慌忙转头,顺便转移话题。
“对了,虽然你不让我叫你师父,可是这授徒之礼总要有。寻常金银只怕太过俗气,我便以药相赠吧!”姚半夏拿得出手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了,“这是我炼制的一些药丸,平日吃能强身健体,中毒受伤的时候可以缓解症状。你是江湖中人,有些事免不了,拿着防身也好。”
这是她自己研制的药方,很少外传,也不怕被认出来是出自于药师谷。
“若我不收,只怕你不安心。多谢了。”乐清爽快的接下药瓶,放入袖中。
“江湖险恶,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身处江湖呢?”姚半夏忍不住可惜。乐清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涉足江湖那些纷纷扰扰,打打杀杀,沾染了血腥之气。
“险恶的并非江湖,而是人世,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弈城之中,庙堂之上,那些杀戮斗争不是更加险恶吗?动辄便是株连九族,血流成河,比之江湖仇杀有过之而无不及。”乐清久居弈城,只怕早就看遍了这种事,随口一说都是如此切中要害,让人无法反驳。“若有机会,子玉便远远离开这里吧。你这种性子,其实最不适合生存在这里。”
“除非我改嫁,否则短时间内想脱身还真不容易。”姚半夏无奈的开玩笑。家里那个王爷,跟皇上兄弟情深着呢,她这种杂鱼怎么可能击败这份深厚的感情。皇帝就是个逆天的存在,没人敢跟他们抢女人,同理可证,自然也没人敢跟他们抢男人。
弈城,比江湖更险恶的存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各自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