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水东流------------------------------------------------
云萍告别芳菲,本意是想急着回家做些家务。芳菲挽留不住,所以不做强留。
听到云萍要赶回家,念雨的心开始怦怦直跳,既兴奋又害怕。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举止,不能让两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他正陷在该不该抓住机会得知云萍住处,然后拉近关系,还有就是怎么跟芳菲说清楚自己要走的原因,又不被云萍察觉。
“常来看我呀。”芳菲笑道。
“那是一定的。”云萍答道。
念雨思绪起伏,神色慌张,手开始不自觉的搓捻起来。蓦地开口道:“芳菲,我想起来我也有事,我就跟杜小姐一起走吧。”他完全是一口气不喘的说出来,说出来之后倒有些放松了。
“这才来多久,你就要走?”芳菲显然有些不情愿。
“对不起。”
“要走便走,你又不是什么贵客。”芳菲有些负气。
念雨并不作声,他没有听出女子独有的那种口是心非的语气。
“那我走了。”云萍转身朝门走去“杜小姐,等等我。”念雨伸手喊道。
云萍诧异的回头道:“哦?你要与我一起走?”
念雨颔首,微笑道:“一起走吧,路上说说话就不觉的冷了。”
“行,走吧。”
“哎。”
两人走出了柳家的院子,柳家的墙很高很厚,多年以前的那两颗美人蕉也早已化作春泥,不知换了多少植物,现在确实两株紫荆花,话还没开,茎身萎靡不振,草坪上修剪整齐的草也浑浑噩噩,暗黄枯败。大红色朱漆铁门也涂成了浓重的黑。
这条路是不经常过汽车的,因此没有电车轨道,是一条沥青小路,幽静安详。
起初,两人是没有话题可谈的,谈些什么,并不重要,只是一直走,一直走。
念雨有些窘,云萍则有些紧张害羞。
念雨随便又找了个话题,念雨问道:“杜小姐可有什么爱好?”
念雨问出口不免又有些后悔,自己骂自己道:“笨蛋,一点心意也没有。”
“你说什么?”云萍模模糊糊的听到。
念雨有些惊惧,忙道:“没有什么。”勉强微笑。
念雨责怪自己,没见到的时候,一肚子话,这见到了,怎么说什么错什么?
“杜小姐如有时间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到如民主桥边看夕阳?”
“不行,我要回家帮着干活儿,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对不起。”
念雨有些失望,不过装的很大度,说道:“没事,情有可原,有时间了再去又何尝不可。”
“等我有时间,你可以约我。”
这一句话又点燃了念雨的希望,他眉开眼笑的问道:“不知道杜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也说不准,不过会有的。”
好模糊的答案,这更让念雨欲罢不能,不知这是不是男女朋友最初的交往心理。
谈笑了一会儿,又默然了一会儿,两人分道扬镳。
念雨走在路上,若有所失,有些迷惘,他把手伸进一个裤袋里,另一只手抚摸着路边的凋零的花草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念雨愈发的无聊起来,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时间过的真快,又是一天。”念雨不禁感慨起来。
他随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带他到民主桥边。
念雨叫他不要走,自己站会儿就要回家去。
为了挣点钱,车夫把车拉到了桥边的固定地点去,蹲下来蜷缩起身子等待,街上还有一些卖报纸的小孩子,一天已经过去,除了那些沽名钓誉,显摆自己热衷于时事的人“体恤”那些吃不起饭的小孩之外,是没多少人买过期的报纸的。
不知怎么,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清高的念雨,竟因双手没有着落买了一份报纸看。报纸上无非是一些法西斯战争或者娱乐电影的报道,念雨匆匆瞄了几眼时事版,就把目光移到了娱乐版,这家报纸也算是胆子大,敢融合这些没有政治性、进步性的东西。
念雨想到:请云萍看一场电影岂不是很好吗?
一边想一边将选中的那一面撕了下来,其他的用来擦干净桥上的布满灰尘的栏杆。
然后他把手拄在上面,欣赏日落。
一轮红红的圆日逐渐隐没在重重的粉霞的纱里,它的红还是有力量的,不然怎能把粉色的霞光混成紫红色。
河面上波光粼粼,闪着柔波,向东方的东海缓缓流去。水一定很冷,念雨想到。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孤零零的欣赏难免引起伤感,虽然自己并无太多可歌可泣的忧伤烦恼。
太阳很快落下,夜幕还未降临,天上白白的,但地上却昏黑了,模糊了。桥上的灯亮了,是时候回去了。
车夫还在那里等待。
念雨把那一张报纸塞进口袋,走下来跟车夫说出皓祖家的地址,很久也没有见过皓祖了,不知道为什么柳孟津的葬礼他没有去,念雨这才十分诧异,葬礼上到没觉的少了什么人。
来到柳睿恩的住所,柳睿恩的家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倒还足够宽阔,足够大。
“叔叔,皓祖在家吗?”念雨问道。
“哦,他最近在一家报社当记者,采访去了还没有回来。”
念雨一听,七分惊奇三分自愧,没想到自己还坐吃山空,外国的书没念完,工作也没找。
“那我在这儿等他吧,应该快回来了吧?”念雨显然没有太大把握。
睿恩正在摇椅上看书,屋子里很乱,也许是没个女人打理,自己家倒是有个女人,而且她还把家里弄的紧致有序,唉,是她弄得吗,还不是女仆在打扫。想到这儿,念雨更加看的起睿恩,自己的亲叔叔,反倒是看不过自己的亲爸爸。
“叔叔家不怎么不请个女仆,这屋里挺乱。”念雨也不想拐弯抹角,一针见血的问道。
睿恩怔了一怔,然后道:“冬天,乱些感觉暖和些。”
念雨细细一想也是有理,大房子本来就两个人住,未免冷清,乱些,杂些,倒也挺好。
皓祖怎么还不回来,念雨有些坐不住。
“叔叔,我今儿就住这儿了,你不嫌弃吧?”念雨也还是客套一番的,虽然睿恩是平易近人的。
“谁说嫌弃,皓祖房间里的上下铺还没拆呢,不就是怕你来吗?”
念雨微笑着点点头。
忽然,皓祖在门外敲门道:“爸爸,开门,我丢了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