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放学,我在市场的花店买了包化肥,在出花店门口时妲婠也刚好从花店经过。
我本能地立刻转身,拿起身边的花束,假装欣赏。
她走得很快,没有看到我。
在确定她已经走远后,紧张的心,才慢慢地松懈下来,然后轻吐一口气。
本来还想去金鱼店买饲料的,现在,算了吧,免得再撞见那个家伙,家里的那些应该还能撑过今晚吧。
不过,祝韵妮,你干嘛要怕她?你心虚啊?你有很多把柄被她捉住,给她揭穿吗?
其实,祝韵妮,她没什么好怕的,你又没秘密。
但是,我还是怕,妲婠会说出更多我不知道的事。
站在市场门口,将化肥放进书包里。
一个中年女人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后,站在我身边,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眼角的余光感受到身边目光的扫视,我依旧假装视而不见,凝望直视前方。
但她的视线久久没有从我身上挪开,因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所以眼珠子也看向身边。
在我们眼神相互接触时,她对着我礼貌性地微笑,并客气地说:“你好,我好像见过你。”
脑力闪过一个问号,我没有见过她吧。
她身穿休闲套装,黑亮的发际上显出寥寥白发,松垮的眼皮半遮了一双清澈的瞳仁,眼角上有几条像被刀子刻上去的鱼尾纹,鼻子依然高挺秀丽,嘴唇单薄桃红,难掩年轻时的风姿卓韵。
我在脑海里一直寻找记忆,寻找她的存在。她会是我妈妈的朋友吗?或许在我很小的时候来看过我吧。许久,支吾着说:“抱歉,我对你好像没有记忆。”
“我在家长会看过你几次的,你不记得吗?”
家长会?搞了半天,原来她是我班上某同学的家长,不过,谁会去在意同学间的父母长什么样啊。我客气道:“你是谁的妈妈?”
她亲切地笑了笑,“我是妲婠的妈妈。”
我惊呼:“妲婠?我和她不是同班的,阿姨你确定没认错人吧?”
“我知道你们不是同班的。你是妲婠的朋友吧,开家长会时我见过你和妲婠聊天,那孩子从小朋友不多,所以当她说你是她的朋友时,我就多看了你几眼然后就记得你的样子了。”
我惊讶,我们是朋友?哪里像?
正在此时,妲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从我身后走上,背对着我,手上拿着一袋东西,面向她妈妈。不过很显然,她没有注意到我。
妲婠将肩上的书包背好,整了整书包位置,说:“妈,不要在外面站太久,我先回家了。”
妲婠的妈妈急忙地捉住妲婠的手,说:“你朋友啊,怎么都没有看到呢?”
妲婠转身,看着我。眼底下闪过一丝惊慌,淡定瞬间取而代之,五指间的力度加大,手上的东西握得更紧。
我们两人面对着面,没有说话。阿姨觉得奇怪,说:“妲婠,怎么招呼都不打?”
妲婠从容地微笑道:“只是太惊讶以至于忘了说话,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阿姨热情地牵着我的手,说:“去我店铺坐一下吧。”
我惊吓道:“谢谢了阿姨,我还有事需要先走。”去她店铺?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
阿姨热情高涨,固执地说:“进去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啊。”
“不用了阿姨,我真的有事。”
妲婠站在一旁也没有说话,她为什么可以如此的淡定从容,难道就不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吗?
强拉着的手依然没有放松。“就当做是给个面子阿姨,进去坐坐吧。”
这么执着,难道内有诡计吗?想将我骗到她们的店铺里去吗?她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要不然妲婠怎么都沉默着。
越想越心慌,将手腕上紧握的手向身体外侧大力一甩,依靠了距离和冲力的作用,终于隔离了阿姨的手,只是刚才用力过度一个没有注意,将妲婠手中的东西都散落一地。
本来想着假装好心的道歉,但当看过那堆凌乱在地的东西时,我顿时哑口无言。
空气夹杂着尘埃飘过,阳光静静地淌过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被凝固在里面的人儿睁开柔和的目光,单薄的唇片苍白无劲,憔悴的面容看得让人心痛加剧。
身体的骨骼僵硬如同机器人,每一个动作缓慢而生硬。
我蹲下,看着照片里的人,双手缓慢伸向照片,指间不灵活地触碰,无力捡起。
妈妈的照片,我只有两张,一张放家里,另一张放身边。那晚被扒手抢走袋子,我的无助和失落遍满全身,每天将希望寄予在梁彦男身上,但愿能从他的嘴里听到好消息,两个月过去依然杳无音信,原来,它一直被人藏匿着。
我愤怒地将妲婠推倒在地,正准备用脚踢她的时候,妲婠的妈妈连忙制止了我。
她按着我的双肩,茫然地说:“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打架了呢?”
“想知道理由就应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为什么要抢别人妈妈的遗照。”
阿姨惊怔,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妲婠,厉声问:“妲婠,怎么回事?”
妲婠淡然地说:“玩玩而已,还能怎样?”
“啪!”清脆悦耳的掌掴声。
阿姨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清晰如火燎般的五个掌印深深地烙在妲婠脸颊上,头重重地低下,看不见她的表情。
阿姨眼瞳里泛着点点泪水,对着我愧疚地说:“真对不起,平时妲婠很乖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对于这件事,阿姨代妲婠向你道歉了。”
我冰冷的眼神,扫过妲婠的脸蛋,心中的怨恨积得深沉,话说得更加犀利刺耳。“别在我面前演双簧,贱人生出的,必定是贱货。如果贱货都配用“乖”字,那真正乖的人该用些什么词形容呢?难道还是用“乖”字?怕被你们给玷污了吧。”
“你有气冲我就好,凭什么说我妈?”妲婠愤怒地站起来,瞳仁里似乎能燃烧起火焰来。
“就凭她是你妈,古语的话你没听过吗?有其谁必有其谁,教不好,又是谁之过,难道连这些常识你都这样无知吗?”
妲婠握紧拳头,直视着我,那眼底里的火烧得更加旺盛。
我的气势也怎么能弱。脸蛋朝着她,眼球毫不躲避她那充满愤怒和痛恨的眼神,嘴角弯起嘲讽的微笑。
“妲婠,这件事是你的错,你必须向你同学道歉。”
妲婠眨了眨眼睛,随即变得柔和。“妈,难道她这样说你就没有错吗?”
“是你挑衅在先,怎么能怪别人?的确,没教好你,是妈妈的责任。”阿姨说到这里时,喉咙一阵哽咽。
“妈,你没错,错的是她。”
我没兴趣在这里看她们母女演苦情戏,于是用鄙夷的目光藐视了她们后才转身离开。
妲婠在背后大声地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可怜,所以在语言上对你颇为客气,但现在,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转身看着妲婠,我疑惑,你对我还算客气?从何体现啊。妲婠啊,你真是无耻,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妲婠继续:“我和梁彦男在墙角接吻,要与你作对都是受人指使。我也是受害者,我不是什么老大,那群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是监控我的人,要打你也不是我自愿,只是有一次你先出手打我,一时忍不住才叫她们打你。”
我冷笑,“那又怎样?”你说这些想证明讨厌我的人不止你一个吗?
“所以,你别侮辱我妈。做那些事,我*不得已。”
“你说什么我就信吗?上次你也是这样欺骗我的。要演戏给你妈看的话,别把我拉下水,我配合度不好。”
“不管你信不信,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在我将这些秘密告诉你之后,你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和学校看到我们了。祝韵妮,我只能告诉你,主使者是经常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妲婠弯起一抹奇异的微笑。“你很会自我安慰。”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很会自欺欺人。
晚上回到家,喂饱小白、小金和小鱼后,便洗澡睡觉了。
自己一个人在家,连吃都省掉了。
晚上的风总是很清凉舒适,寂静的夜晚,只听见窗幔飘扬的声音。躺在床上,失眠成了习惯,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不管正确与否,都会想过一遍,思考一遍。细细地研究妲婠的话,还是觉得可信度不怎么高。
第二天回校,眼角的余光没有看到门口站立的纠察队里有梁彦男的存在。然后轻轻地耸了肩膀,大力呼出一口气。
回到班上,坐在Baby旁边的座位上,我随便问道:“妲婠是不是退学了?”
Baby说:“是啊。”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Baby有些惊慌,随而淡定地说:“我也是听说的。”
怎么我就没有听说呢?妲婠昨天还在上学,校园里也没有听说过她要退学,Baby怎么可能在大清早就知道呢?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她的回答却是肯定语气,难道是……。不可能的,Baby不可能是主使者。
带着疑惑,应了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