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装认真地描绘着每一个细条,于是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不回答这些没有实据性的假设问题。”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好,我走了。再见”
心像大石般沉进了大海里。茫然、不知所措却又无计可施,唯有懒懒地答上:“再见。”
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正好放下了铅笔,望着你少了阳光的背影,属于后背那位置上宽松的校服像极了我一起一伏的胸口,每一个张弛似乎都在为我夺得更多的氧气。
在那一刻,我也想过出声挽留你,但声线似乎被针活生生给缝上,挤压得说不出话来,于是那呐喊只能在心中的大海里悬游着。
可惜,你的耳膜,未能听见。
**********************Baby似乎变了很多,但这么变化我又说不上来,只是在感觉上,我们有了太多的隔阂。和她在一起时,总想着应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让气氛变得尴尬,应该做些什么对方才不那么的安静,应该怎样才能毫无顾忌地对着我嬉笑,方晴茵,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可是,究竟是谁变了?
我们桌子间的那条罅隙虽然被淹没了,但彼此内心中的那条是否都还在?
不知道是因为梁彦男的关系还是自身原因的变化,我逐渐很少去看望笔乐了。笔乐开始长大,羽翼也跟着丰满强壮,或许已经不需要我这样多余的姐姐了。她的身边增加了许多对于我来说是陌生人的存在,每次她都手舞足蹈着兴高采烈地向我介绍这些都是谁谁谁,然而我却傻傻地站在那里听着,不知因做些什么反应给笔乐。我们也许,也变了。
渐渐地渐渐,在每天的放学时候我已经有想家的念头了,自从妈妈走后,回家对于我来说是种痛苦。现在我想回家看看小金和小鱼们是否饿了,它们是否想我了。小鱼很可爱,经常跟在小金的尾巴后面像个老头子般慢慢地游,似乎在享受着小金走过的痕迹,小金不怕生,只要我脸贴近鱼缸时,它就会兴奋地摆着尾巴游到我面前。
隔着清凉的玻璃,两条色彩绚丽条纹交错的鱼儿在水中晃着脑袋自由地活动,有时我会坐在鱼缸旁和它们说说话。
梁彦男说过鱼只有几秒钟的记忆,当几秒过后又是新的开始,那如果鱼儿会说话,在每秒过去,在面对新的环境,它会说些什么呢?或许会重复着“你是谁?”“我是谁?”吧,不过,鱼如果真的会说话,估计会先把我给吓死了。
春天的寒意渐渐隐去,校园里的嫩芽在无声中慢慢滋长着,桂花树下的杂草偷偷地露出了头,本是像老头般光秃秃的的枝丫也长出了翠绿色的嫩叶。
一个月两个月就这样无声地过去了。黑板上方挂着“离中考还剩59天”,鲜红色的数字让焦头烂额的同学们感到触目惊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中考了,我却依然无所事事。
语文的诗词古文,我一篇都没背,就算是初一时学的古文我也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更何况现在是三个学期加上来的全部古文和诗?会疯掉的,会让人彻底疯掉了。我的脑子也容纳不下这么多。
老师每天都会利用上午的放学时间来捉不及格的同学重默,如无意外,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段里握着圆珠笔在纸上不停地戳戳戳。默写时不及格的同学会坐在一起,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深度近视的男同学,他从不戴眼镜,那天他见我低下头以为我很认真地在写,于是在问我“独酌无相亲的下一句是什么?”我很小声地答:“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否没听见,于是我又很小声地再说一遍,他依旧在问,当时我立刻就恼了,蹭地站起来很大声地说:“我都说不知道了,你听不见的吗?究竟你是不是残疾人啊?”我知道自己很缺德,这样去中伤别人,但我的心情真的很烦躁很烦躁。
心里的烦躁并非因为将近考试引起,而是每天都要被强迫学习所引发的。
春天,同学们都卸去臃肿的棉袄校服,整个人看上去都觉得精神多了。春天,不仅大自然要换新装,连人类都要遵从这些原则。
今天,我又被罚留堂了,语文老师不在,剩语文课代表监工。重默的依旧是李白的《月下独酌》。上次坐在我身边的那位男生,他不在重默之列,真怀疑他上次问我是在找骂的。
说真的,在这个学期里我没怎么认真上过课,那么多首古诗,我只记得杜牧的《泊秦淮》,笔尖触碰纯白纸张,写下: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或许货不对板,但总比不写的好。
拿着单行纸交上讲台,用粉笔盒压上,我是第一个走出教室门口的人,瞬间觉得很有荣誉感啊,我是第一个啊。
阳光很温煦,照在阳台上时现出了漂浮着的尘屑,他身穿运动装的校服,侧对着我,把另一半的侧脸淹没在另一个阳光范围里。
他眼角的余光感受到我的存在,将头再侧一点点,嘴角上将弧度上扬到最佳的位置,然后利用杀手锏的笑容,说“默完啦?”
我没有受到魅惑,淡淡地应了声:“嗯。”
依旧微笑。“我们去吃饭,还是去饭堂吗?”
依旧淡淡。“嗯。”
两个月过去了,我对梁彦男表现得依旧冷漠。
不过这只是表面,内心的那些波澜,只有自己才知道。
吃饭的*已经退去,食堂里只剩寥寥无几的同学们在用餐,梁彦男打好饭将餐盘放在我面前。
我礼貌地说:“谢谢。”
他依旧无奈的在沉默中选择接受。“今天的默写还是默不出来吗?”
吃上一口饭,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盘内的食物。“嗯。以后你别等我了,免得饭堂没菜你又吃不了饭。”
“我要等,免得哪天饭堂没菜你却不吃饭。如果你不吃饭,胃又要闹矛盾了。”
吃上一口饭,慢慢地咀嚼,不说话。
我们都经常这样,安安静静地做着任何事,和Baby也是如此。
语言有时能化解很多矛盾,但使用不好,就是适得其反。就像行驶在路上的汽车,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不会发生车祸。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祝韵妮。”他低下头,搅拌着盘中的青菜。
我也是低着头,神情添上了错愕,正往口里送的白饭也僵硬在那一瞬间。他很久都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了,这三个字本是熟悉得就像每天必用的水一样让人感到麻木,但从他的嘴里奔出来时,我竟发现它们原来是这么的陌生。
回过神来,吃上一口白米饭,慢慢地咬,等待梁彦男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还是鱼侣吗?”他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没有被我收纳眼底。
我是一个逃避者,逃避所有的事,所以我一定不能抬起头去对上那会让我痛惜的眼神。
我答:“我们本来就不是鱼,也不是侣。”心里散出浓度极深的苦液在一步步蔓延下去。
“阿婆,别再跟我怄气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阿婆,但现在你这样子对我,难道对你不也是一种伤害吗?”
我依旧轻轻地说:“我没说过喜欢你。”
他气了,急了。“不说我也知道,我也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而逃避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也气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骗自己。我们已经过去,什么都跟着过去了,不会再重复的,这才是你要明白的东西。”
“不是我在骗自己,而是你。旁观者或许不懂不明白为什么我要经常跟着一个对自己冷漠的人在身边,但只有当局者才清楚知道,她的冷漠只是在掩饰内心的情感。”
一直假装的冷漠就是希望心也能和表情保持一样的心如止水,今天却被梁彦男给揭穿了,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演的很好,原来对方早已洞悉了一切。
放下汤匙,面带愠怒地瞪了他几秒后就迅速起身就走。
在走出饭堂时,我的脑里记起了很多事,想起第二次与他见面时在饭堂里捉弄他的情形,那时候他被我堵得没有空隙,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想的也许和他的脸色也是差不多的吧。
然后在不经意中击退了以为梁彦男非常之喜欢的恐龙女友,在十分奇怪的情形里被他套上了戒指,却少了求婚的仪式,只是得到梁彦男与恐龙女友说:“你可以爱上别人难道我就不会爱上别人吗?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你一辈子吗?告诉你,不可能。”
我对着天,由心地轻笑了声,那是舒心的笑容。
梁彦男是很会做戏的,所以他才能一眼就能看懂我这半桶水的演技。
躺在榕树下,闭上眼睛,享受小鸟飞过时拍着翅膀发出的声音,感受阳光从枝叶间散在眼皮上暖暖的温度。
全身霎时放松,憋在心里的东西放得太久,真的会让人难以忍受。其实,刚才的生气,也是伪装的,梁彦男,你看得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