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没有唬人,江家的媳妇果真是很不好当的。潋滟用了两个月实实在在的体验到了当初卫唯唯所说的家规森严。
每日晨昏定省不说,还要天天考背书,不论是吃饭走路坐下说话,都被训斥死死的,潋滟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练完剑后,她照常的坐在石阶上休息,偏巧遇上有事路过的江老夫人,“潋滟,你怎能这样不知礼数,你说我教你的妇德是什么。”
又来了,潋滟耷拉着脑袋立在旁边,恭敬的说出背了几千次的句子:“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那你为何如此无礼随处坐下,难道是我没教好你。”声音陡然拔高,潋滟不敢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水,只是默然立着,紧听教诲。
看着潋滟认错的态度良好,江老夫人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匆匆忙忙的又离开了。
“怎么了?”江敏之回到后院,就见着潋滟立在太阳底下不动,拉着她坐到阴凉处,又拿出手帕替她擦去汗珠。
“敏之,你说婆婆是不是讨厌我。”默然许久,潋滟瓮声瓮气的说出这句话,开始明明待自己极亲热的老人,现在变得这么严厉,甚至连江向贤也是如此。
握着潋滟的手,江敏之替她捋好发丝,笑着说:“母亲并不是讨厌你,而是看重你。开始你并没有嫁给我,是我家的客人,自然凡事要包容,现在你嫁给我,成为自家人,当然是要严格些。”
看着潋滟了然的样子,江敏之接着说:“母亲现在待你还不是很严苛,看着我们新婚份上,母亲只是让你识家礼,记家规,端言行,到以后你还要学习持家记账,管束奴仆,侍奉姑翁,相夫教子,对了,你还不会针织女红,烹调之类,这些也是要学的。”
潋滟听了话苦着脸,哀求的望着江敏之,期盼他能拯救自己逃出苦海。
“这样看着我也没用,要做江家的媳妇,必须要会这些东西。”江敏之笑着弹潋滟的额头。
两人成婚两月了,虽然有名无实,但也是相敬如宾,有些小动作做习惯了,倒也是情不自禁按照感觉去做,殊不知他俩演得太过头,样子倒比寻常夫妻更加恩爱。
潋滟木着脸,额间被弹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她也知道江敏之与自己这么亲密,不全然是演戏,其中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只不过那情谊之中没有男女之爱,他能这样随意的与自己亲近,只不过还是将自己看做男人,可是为何心中会有些期盼呢。看着眼中一派清明的江敏之,潋滟自嘲的笑了笑。
“下午三姐要回来,估计要住上几天,应是专程为你赶来,你要注意些好。”江敏之落井下石的看着潋滟,果然她的脸色都绿了。
“为什么她们不约好一起回来,一个接一个的,还让不让人活。”怅然的望着天。才送走大姐二姐又迎来三姐,这次又是要教育她什么呢。
拍拍潋滟的头,江敏之终于良心发现似地来个雪中送炭,“昨夜我见你背书几近艰难,肯定没有理解透彻,难得我有时间,让我来给你讲讲罢。”
看着一对小夫妻越走越远,江向贤拉着夫人从阴影中出来,本来绷着脸的江夫人此刻笑的合不拢嘴,看目前的情景,抱孙子的事情指日可待了。
江向贤也是一脸欣慰,按照事态发展,潋滟就可能真的成为他的儿媳妇,这对潋滟对江家甚至对卫国都是好事,自己的女儿能够抛开仇恨,正常的活在世上,享受幸福与安乐,即使沈天兴泉下有知也会如他般欣慰。
知了哑着嗓子叫嚣,风吹竹林萧萧响动,耳边三姐的话叽叽喳喳不停,潋滟出神的看着天,天上一行大雁缓缓飞行,从南边飞到北边,又从北边飞到东北,仿佛在进行极有乐趣的游戏,翅膀扑打和树枝吡剥的响声都深深的刺激着她。
在送走摧残自己四天的三姐后,气息奄奄的潋滟终于觅到一丝生机,提着弯刀就出门练武。大姐教育她两天,告诉她如何侍奉公婆,二姐呆了三天教导她如何遵守礼仪招待宾客,三姐更是呆了四天,告诉她怎么侍奉丈夫,勤俭持家。她们每日都在潋滟耳边磨牙,搞得她不能练剑不能午睡不能出房门,时时刻刻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范样。
“夫人气色不错,看来此番说教倒是很有用处。”江敏之抱琴从宫中回来,看着潋滟练武,顺便开始抚琴。
微风和煦,天色已经黄昏,温度慢慢下降,知了仿佛叫乏了,此刻也停下休息,蔚蓝的天空匀出朵朵白云,茂盛的梧桐树辟出大片阴影。
树影下的人儿仍在舞刀,招招快速身姿蹁跹,旁边一身白衣的男子噙着笑抚琴,指若生花,优美修长的手在琴弦上下拨动。倒是一副极美的图景。
啪啪!几声清晰的鼓掌声响起,如一副图画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打量着来人。
“公良,你来了。“江敏之的眸子闪过一抹惊喜,随而亲热的走向来人。
停下练刀的潋滟倒是一滞,来人神色凉薄,面容精致,浑身散发出淡漠疏离气色,正是公良锦煦,心神正是忐忑间,已经被江敏之牵过去了。
“这是我的妻子,沈潋滟。”瞥见潋滟脸上的汗水,江敏之拿出手帕又替她擦了擦。
“子轩与弟妹倒是恩爱的很。”薄薄的嘴唇也是噙着笑,可是笑却未达眼底。
潋滟看他眼光扫到自己,不由低下头来,做娇羞状。
“公良,我还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却是立马见着你了。”江敏之貌似非常开心,看着公良锦煦的眼神也是十分亲热。
“若不是要来卫国寻样东西,我还真不知道你成亲了,你竟然不通知我。”说罢,摸了摸腰上的玉佩,潋滟朝那看去,拳头不仅握紧,那正是潋滟当掉的玉佩。
“公良莫要欺我,以你的情报焉能不知这等小事。”带着客人进厅堂,江敏之路上都是谈论今日情况,潋滟以换衣服为借口,早早躲开了。
这个公良锦煦来到此处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真的认出了自己吗?潋滟在房中烦恼的想着,他应该不会为了一枚玉佩专程赶来卫国,是那枚玉佩走漏了风声吗?潋滟思考之下决定来个死不认帐。在房中才待不久,就遭到江老夫人派丫头来催去招待客人。
公良锦煦在卫国的威望倒是非常高,他一来到卫国,江家就铆足劲招待,比上次静和公主来时要隆重百倍。
潋滟无语的看着忙碌的江家人,不情不愿的去茶亭招呼客人,刚才江夫人盛怒的样子还在脑海中,不就是想拒绝招待客人,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我们又见面了。”才走进厅中,公良锦煦就淡淡的笑着说。
“公良公子莫要说笑,奴家从未见过公子。”潋滟努力平复情绪,装作娇羞的样子。
“看来将军不记得了,那在下来帮将军回忆。”说完就拿出那枚玉佩,看着潋滟继续装傻,又笑道:“我这枚玉佩是琉国最好的蓝田玉,由宫中巧匠花三年打造,价值不下千金,可是却被当个两百两银子。”
“那个老板坑我!”潋滟才反应过来,难怪那个老板着急将她赶出来,原来是因为她出价太低,当初还只想卖二两银子来着,真是瞎了眼不识货。
“看来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公良锦煦的笑容点到为止,笑的淡漠又虚假。
“我卖你玉佩是我不对,那两百两我还你就是。”潋滟吐了吐舌头,满不在意的说着。
“哦,弟妹为何不关心自己处境,倒去想着还我银两。”高深莫测的笑着的公良锦煦,给潋滟一种阴寒的感觉。
“我的脑子虽不是很好使也瞧的出来,我现在安全的很,你是绝对不会去告密的。撇开江家与你的情分不谈,你应该是来带我回琉国的吧。”
“诚然,我来卫国处理些事情,顺道把你带回去。”他眼角荡起不可见的笑意,面前的人真是有趣,明明在战场上那么聪明狡诈,可现在就像个孩子一般。
潋滟绞着头发想着他有什么阴谋,想了半天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琉国想利用自己对付庄国。正了正色说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报仇的事情我不会依靠琉国,我会靠自己力量完成。”
“哦?弟妹现在连门都不能出,怎么报仇,是用你的拳头还是弯刀,”勾起嘴角继续说道:“这里不是战场,取皇帝性命不同夺敌将首级那么简单,没有我琉国的帮助,你连皇宫都进不了。”
“即使我的力量微薄,但是我依旧不想受到别人利用。”潋滟气鼓鼓的跑开了,她却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寻个理由跑开,公良锦煦的话句句都说到她心中,若是由着公良锦煦接着说下去,难免她不会动摇。
看着跑开的人影,公良锦煦的笑意慢慢褪去,眼中泛出森森寒光,身上肃杀之气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