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信
山河2019-04-11 22:452,707

  “景王殿下来做什么?”

  “秦大姑娘光听脚步便能知晓是本皇子,着实意外。”

  秦嘉鱼翻身背对着闻人戈,不再搭话,耳边那股子丁零当啷声却是越来越近,仿佛只隔了层幔子。

  “本王是来朝姑娘讨一样东西的。”

  闻人戈瞧那人没一点动作,便又自言自语道:“秦大姑娘如此不睬不理,莫不是想就此占了本皇子的裘衣……啧啧啧……是对本皇子心存爱慕,所以凭物思人……还是……”

  “你到底想如何!”

  层幔乍起飞扬,卷起半面,闻人戈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撞进她眼里,今日的他着了一身绛紫宫缎,上绣祥云芝草,抚地衣角以平针收尾,当真是尊华无双。

  只是……

  秦嘉鱼对着那身衣裳看了半霎后,抬起头直视闻人戈,一字一句直愣愣的铺在面上,“若草民没有记错,今日当属国丧。”

  “所以呢?”

  秦嘉鱼一跃腾床而起,虚弱的身子整的一个挂在了闻人戈的肩膀之上,闻人戈甚至能够透过锦缎感受到属于秦嘉鱼身上的冰寒“你为何不为你的母亲戴孝!”

  “你凭什么不为姑母戴孝,她这一生对待嫔妃温顺和善,对待皇子更是呵护备至,就连你闻人戈,若不是我姑母对你万般照顾,你又凭什么能站在这里!”她一把拽住了衣裳的领口,划拉一声往下一扒,锦缎滑暖,经人这样轻轻一拨,便从肩上划下了一半,连带着内里的亵衣都生生被带了下去,秦嘉鱼的手忽的便僵在了那具肉身的上方。

  内室陡然变冷,化雪的冷气游丝似的钻过窗户的缝隙,缠绕到闻人戈那双浅棕的双眸中。

  他侧首,眉稍压上了一堆经年不散的雪,眉角弯弯看着秦嘉鱼,“她就是不配。”

  “我不允许你污蔑我姑母半个字。”

  “污蔑。”闻人戈抬起一指拨开秦嘉鱼僵住的手,轻轻柔柔将衣服拉了上去,“秦嘉鱼,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仗着秦娆便在这皇宫之中耀武扬威,其实,你不过是你父亲的弃子,和平时,安稳君心,战乱时,不过砧板鱼肉。”

  秦嘉鱼心神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闻人戈,那副睥睨天下的狂傲,惊的她连连后退,无力的瘫坐在了楠木椅上。

  那样冰冷薄情的眸子,当真像极了十年后的闻人戈。

  只是,不可能了。秦嘉鱼握紧了扶手,稳定住那股子年少轻狂的性子。

  重溯时光,这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闻人戈又如何?

  “说完了?”秦嘉鱼端端坐于楠木椅上,捧起尚热的茶杯,笑目盈盈的看向闻人戈,“殿下若是说完了,还是回宫的好,至于殿下此等不忠不孝之行草民定会如实奏禀御史监。”

  “到那时……”秦嘉鱼垂首捂着暖和的茶杯,呼了口热气,“御史监的大人们会同殿下讨论配不配这个问题的。”

  闻人戈亮成一线的眼神骤然湮灭,他端起自认为极为温和的笑朝秦嘉鱼走去,“老实说,还是你刚刚的模样更为可爱。”

  “还有……”闻人戈忽然低身,惊得秦嘉鱼将手中茶水尽数洒在了闻人戈身上,他双手停在秦嘉鱼脖颈间,正解着系狐裘的带子,温热的气息由脖间染红至耳畔,“这狐裘,原是我的。”

  他反手一甩便将裘衣披在了自己身上,鼻翼间若有若无的一股子冷涩梅香,是她的味道。

  闻人戈偏头,视线游移在秦嘉鱼身上,瞧着她风雨不动的神情,渐渐隐了笑意,“倒差些忘了正事,父皇于今日颁了圣旨,诏秦司马上京奔丧。”

  终于,闻人戈在那双平静的冰面发现了破裂的痕迹,由一丝到整块,猝然破开。

  他拢了拢裘衣,佯佯踏步离开。

  秦嘉鱼望着闻人戈离开的背影,原本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半个身子靠在四足桌上,双目空洞无神,直看着前方。

  乾元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定州秦康秦司马受诏入京。

  乾元十九年十二月三十日,皇受秦康尚书之职,定州司马职由秦康族弟秦万慧任。

  而秦氏一族便是由此直转而下,父亲受制于京都,对定州鞭长莫及,而小叔性子软懦,误信王家谗言,才致使秦家兵权旁落。

  不行……父亲不能进京……

  秦嘉鱼惊坐而起,“成姨!成姨!”

  “已同大姑娘说了多次,绵言细语,不论任何时刻,任何事端都不可大声呼喊,有损行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虽苍老沙哑,可却轻重得宜,是于高门贵庭多年造就的习惯。

  秦嘉鱼抬手,用指腹将眼角的泪珠抹开,压住心底陡然涌起的酸涩,盈盈抬首,“成姨……”

  成英虽年逾五十,可面上一点不见老态,保养得宜的面颊微微泛着红润,一脸慈爱的走向秦嘉鱼。

  “刚刚在御药房听见你苏醒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了,说来也是老妇的过错,竟让大姑娘陷于此等危险的境地。”

  “说到此事,为何在姑母生产时不见成姨……”秦嘉鱼还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

  成英蹲身,为秦嘉鱼整理褶皱的裤脚,徐徐回答道:“是负责生产的产婆,遣我去了太医院找太医拿止血的乌草,谁知 到了太医院方才知道,乌草早已被玉坤宫的那位全取走了。”

  “那么多宫女太监,那产婆凭什么让你去取……”

  “大姑娘,”还未等秦嘉鱼说完,成英便温言打断,微微抬首直视着那双清透的双目,“我们原本就是人在屋檐下,若不是皇后娘娘庇佑,老妇不过质子奴仆,对待这宫中嬷嬷,自然要唯命是从。”

  秦嘉鱼一把拽住成英的手,倾身对上她的脸,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如此瞻前顾后,才让那些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皇后娘娘乃是难产而死,姑娘切莫胡说,难免引火上身。”

  “可是……”

  成英寒着脸将秦嘉鱼禁锢在她腕上的手一点点掰开,声音严肃,“慎刑司早已审问过那日的产婆,由于产前出血缘故,康太子一生下来便是个死胎,皇后也因大出血而难产,这纯粹属于意外,大姑娘以后对此事定要三缄其口。”

  “成姨!”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轻柔的拂开秦嘉鱼脸上的眼泪,语调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缓慢了起来,“大姑娘,成姨已经很老了,很多事情不过烟云过眼,唯有你……是我拖着这残躯苟且的唯一理由,我不能让你受一点点伤害啊。”

  秦嘉鱼看着她和蔼的面容,咬牙吞下喉间的那抹苦涩,声音颤抖,“好成姨,我不提此事了,劳烦你帮我将笔墨拿来。”

  “笔墨?姑娘是要习字?”

  “许久未曾给爹爹写信了,现今姑母薨逝,自当写信朝爹爹说明现况的。”

  “如此也好”。成英闻言,便颤巍巍站起身,去外室取笔墨。

  秦嘉鱼将头枕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目,仔细思索。

  父亲定然是不能离开定州的,可是却不能明面上违抗圣旨,只有在来京路上出了意外,方才能躲过这一劫……

  “姑娘,取来了。”

  成英将托盘内的托盘信纸墨砚一一放于书桌之上,恭敬的往后退下一步,伺候在侧。

  魏晋风骨的行书落笔,是秦娆的字迹,秦嘉鱼在第一行便用自家姑母惯用的语气写下,“妹请康安,兄长见下……勿来西京,诸事不论……谨祝。”

  “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父亲手里,记住,一定要快。”

  “唯。”

继续阅读:第五章 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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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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