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璟走上前,伸手探向绿芜的额头,发现她身体的温度降了几度。他转头吩咐云澜:“快去请张大夫!”
云澜回答:“彤雪已经去请了!”
小乔看绿芜的嘴唇有些发干,低声说:“夫人喝点水润润嘴唇!”她心中一激动,眼眶中落下泪来,情难自禁,语带哽咽:“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笨手笨脚才连累夫人!”
云澜从桌子上端起一碗金盏玫瑰水,舀一勺,正要喂入绿芜的口中。
赫连璟却将她手中的金盏接过来,亲自舀一勺,喂给绿芜喝。
绿芜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半闭着眼睛,寻着本能感受玫瑰水的甘甜滋润。
不一会儿,张大夫进来,帮绿芜诊脉。张大夫刚放开手,赫连璟就出声问:“如何了?”
张大夫回答:“伤及心脉,体虚脾寒。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恢复的。夫人虽醒了,但是伤寒仍在体内,怕是转为邪毒,夫人的情况会更糟糕。老夫先给夫人开几服驱寒疗伤的汤药,王爷若是能找到卜算子神医,兴许夫人可以早日康复!”
赫连璟点点头,吩咐云澜随张大夫出去抓药。
等到云澜与张大夫出去,小乔自觉自己有些多余,找了个借口,匆匆逃出门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绿芜身体不适,意识还有些糊涂,小乔走后她倚在软枕上,感觉胸腔间火烧火燎的疼,时不时咳嗽。
赫连璟扶着她躺下,又细心地帮她盖好锦被。绿芜睁开眼睛,赫连璟俊朗的容颜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王爷,多谢你!多谢你来救我!”
她犹记得灰狼冲上来撕咬的那一刻,她是多么恐惧,多么期盼他可以立刻出现。虽然之后失去了意识,却还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来救她们了。
赫连璟的大掌略带怜惜地从她额头上抚过,低声说:“你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绿芜听话地点点头,抑制不住体内的睡意,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赫连璟走出流鸢阁,看到院内种着一片凤尾竹。风过时,竹林飒飒作响,伴随着风声,宛若洞箫呜咽。
他眸色变厉,对身后的晟睿说:“宫里的旨意一定不要让夫人知道!”
“是,王爷!”晟睿颔首应答。
雪荔宫。
夜幕已落,宫女们点燃了殿内的莲座长明灯。据说那灯燃得是一种海中动物的油脂,可以一夜长明,亮如白昼。
殿内漂浮着浓浓的草药味,几声咳嗽偶尔从绣工精致的帐内传出。
姜青芜正靠在枕上休息,听到帐外青柳的声音,问:“殿下今晚歇在哪里了?”
青柳的声音传来,有些迟疑,却不得不说:“碧桐宫。”
闻言,姜青芜闭着的凤眸蓦然睁开,露出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冷笑一声:“没想到那魏子衿还有些手段。”
青柳垂眸不敢说话,她猜不透太子妃的心情到底如何,是嫉妒还是厌恶。
魏子衿,其父只是桐江县的一个小吏。太子去往江南游玩,恰好碰到在江边浣纱的魏子衿,她从藕花深处出,束发修眉,清秀若莲,太子当夜宠幸。返京时将她带入宫中,安置在碧桐宫,虽无封号,太子却时而会去碧桐宫中临幸她。
尤其在太子妃姜青芜有孕后,太子更是频繁歇在碧桐宫中。
宫女送来阿胶银耳汤,青柳端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汤来了。奴婢服侍您喝汤?”
过了一会儿,青柳没听到太子妃的拒绝声,小心地掀开帘帐,看到绝美的太子妃半躺在榻间,她用手缓缓地抚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似是自言自语:“这世间,最薄凉的,莫过于是帝王家的宠爱啊!”
青柳只当她因为太子宠幸魏子衿而难过,连忙安慰:“娘娘放宽心。若不是您身子不方便,殿下怎么会歇在碧桐宫呢!等到您腹中的小殿下出生,殿下定然对您宠爱有加!娘娘您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
青柳刚将手中的瓷碗端到姜青芜的面前,忽觉颈间一痛,顿时晕了过去。她捧在手中的瓷碗落地,摔碎时发出“哐当……”的声音。
姜青芜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赫连璟站在对面。她的心中又激动又难过,说不清的五味翻腾,明白他不是为自己而来,却也兴奋能在这寂寥深宫中见到自己最爱的人。
“璟。”她的语调温柔缠绵,带着一丝入骨的缱绻。
然而,对面的男子却冷若冰霜,用一种冷漠到厌恶的神情看着她,而后开口:“姜青芜,你未免太过狠毒!竟然能想到放干别人身上的血这样恶毒的招数!”
知晓他是为姜绿芜而来,姜青芜抚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冷笑:“我是为了救你的骨肉!赫连璟,不要忘了我肚子怀的是你的种!”
赫连璟一听她的话,简直气得发狂,他狠狠地盯着她的肚子,许久,用一种森然的语气说:“你就没想过若是事情败露,不仅我得死,你也得死!”
“我不怕!”姜青芜说得干脆:“此生,不能与最爱的人厮守。我不过是行尸走肉般活着,日日宿在不爱的人身边,我活得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为了你!”
说着,她仰头,绝美的容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魅惑的光彩,妩媚的凤眸荡漾着蛊惑人心的涟漪:“璟,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
“姜绿芜是你妹妹!难道你真忍心看着她被放干全身的鲜血,变成一具干尸而死!”赫连璟目光灼灼:“你马上去求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
“为什么?”姜青芜吐气如兰,目光如炬:“我不惜以腹中的孩子做引,目的不就是杀死她吗?我为什么要放手?”
“你……”热血上涌,赫连璟一气之下用手紧紧地扼住姜青芜的脖子,他真恨不得即刻掐死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在他掌心中的姜青芜不挣扎不叫唤,只是用一种凄美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
是的,她爱他已到疯魔!
赫连璟似是瞬间感受到了她眸光间那疯魔的力量,立刻放开了她。姜青芜身体获得自由,大口地喘息,酡红的双颊瞬间变白,她妩媚地笑了一下,接着说:“璟,她不是陆琬晚。你何必执着一个死去的人?”
“疯子!你这个疯子!”赫连璟大声斥责:“你这样不仅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我!”
“不,我没有!我是要把天下都送到你面前!”姜青芜甜美一笑,乌黑的瞳孔发亮:“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赫连璟不想再与一个疯子纠缠,他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冷声说:“姜青芜,你最好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说完,他快速离开。
姜青芜看着赫连璟离去的背影,身体忽然虚脱般倒在榻间,身体上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她趴伏在床榻上,感受到腹中胎儿猛然踢了她一脚。
一种天生的母性油然而出,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奔溃般泪流满面。
碧桐宫。
魏子衿躺在太子的胸膛上,“殿下。”她娇媚地抬头:“今日妾又听到些许闲话。”说完,敛下长睫。
太子玩弄着她乌黑青丝,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话?”
“妾在宫中无名无分,虽得殿下宠爱,却总是不清不白,处境很是尴尬。”魏子衿低低地说,随后她用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柔语:“不久前,妾日日晨吐,找御医来看,才知已有一个月身孕!”
说完,她娇羞地低下头,美不可言。
闻言,太子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讶然:“你有孕了?”
魏子衿抬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惹人疼爱:“是的,殿下!”她原本以为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喜出望外,之后自己就可以凭借这个孩子扶摇直上。谁知眼前的太子一脸意外。
“殿下。”魏子衿忍不住连忙攀住了太子的手腕,柔柔地说:“殿下,这可是您的骨血啊!虽然妾自知不如太子妃尊贵,但是也请给妾腹中之子一个名分!”
她没料到,太子一把甩开她的手腕,起身,唤来宫女穿衣,然后侧身对她说:“子衿,这孩子留不得!父皇是不会同意的!听话,流掉吧!作为补偿,本宫会封你为侧妃。”
魏子衿如遭晴天霹雳,瞬间从榻间滚到地上,紧紧地攀住太子的脚,哭着哀求:“殿下!妾可以不要名分,但是不能失去腹中的孩子啊!殿下,求求您……”
太子用力甩开她的手,向身旁的宫女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宦官走进门来,其中一个端着一碗药汤,魏子衿看到那碗汤药,迅速后退,恐惧地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