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衿恍恍惚惚地回到昭阳宫。她颓然地倒在椅子上,将手覆盖在平坦的小腹上,泪珠成串从眼眶中滚落而下。
或许她今生与孩子是无缘的,之前的两个孩子没有保住,而这个孩子又不能留。
她伏案大哭,悲伤欲绝。
雪荔宫。
荫儿身上的毒渐渐解了,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小脸也圆润了,如珠玉般可爱。
青芜将荫儿哄着,感觉身体有些疲倦,刚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墨竹进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有孕?”青芜惊呼出声,面露惊诧。她迅速从榻上站了起来,面色阴郁:“没想到这魏子衿倒是个多子的!连失两胎又如此轻易地怀上了第三胎。”
“娘娘…奴婢是想……”墨竹欲言又止:“不久前,曾有宫女目睹殿下与衿妃在长安亭中私会,这个孩子……”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须要慎重考虑、谨慎行事。”青芜的心中如坠大石,觉得此事真是又棘手又荒唐。
“圣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要解决此事,需要趁早,免得夜长梦多。”墨竹低声说。
青芜点点头:“本宫晓得,你先下去吧!”
“娘娘,今早,衿妃宣绿夫人进宫了。看时辰,此时,绿夫人应该在昭阳宫中。”
闻言,青芜立刻说:“帮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一趟昭阳宫!”
“是,娘娘!”墨竹低眉顺眼。
昭阳宫。
魏子衿没了主意,将绿芜召入宫中,哭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她。
听完事情的经过,绿芜缕清事情的脉络,攥紧魏子衿的手,低声问她:“娘娘确定这个孩子不是圣上的吗?”
魏子衿眼睛哭得红肿:“自从冬猎回京,圣上的身子一直不好,染上风寒后更是从未与我亲近过。如今孩子还小,太医说判断不出周数,一旦胎儿再大些,太医诊脉算出周数,圣上知晓这孩子不是他的骨肉,我必死无疑!绿夫人,我现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娘娘,您先镇定。此事急也没用,太子可知晓此事?”
“估计已经知道了!”魏子衿回答:“在宫中,宫妃有孕的事最是遮掩不住 ……”
两人正说着话,南烛进来,说:“贵妃娘娘,太子妃来了。”
闻言,魏子衿吓得面色惨白,六神无主,拽着绿芜的手苦苦哀求:“绿夫人,怕太子妃 …怕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该怎么办?”
她话刚说完,青芜袅娜的身影就出现在正殿中。她身穿一套丝绢暗绣长衫,素色的衣料越衬她面色白净,如白玉无瑕。虽然已经生产当了娘亲,她的体态依旧修长轻盈,宛若少女袅娜动人。
“听说娘娘怀上了龙种,本宫特来祝贺!”青芜菱唇一勾,又转眼看向绿芜:“难得阿芜也在,咱们姐妹好久没见了。”
“是啊,阿姐。”绿芜甜甜一笑,却暗中握紧魏子衿的手,若无其事地将她推向身后,挡在她面前:“阿姐抚养世子甚忙,妹妹不好去雪荔宫中打扰。”
“本宫也是听说贵妃又怀上了龙嗣,这对东镜来说可是一大喜事。”青芜侧头,对墨竹说:“墨竹,还不快把本宫带来的南海山参献给娘娘!”
“是。”墨竹答应着,将一个古香古色的樟木盒子递到了南烛手边。
“太子妃有心了。”魏子衿脸色发白,强忍着说了几句:“南烛,还不快去给太子妃倒茶。”
青芜款款落座,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沫,漫不经心地说:“圣上为国操劳,积劳成疾,晚年得子,兴奋异常。娘娘真是个有福之人。”
一听她提孩子的事,魏子衿就紧张,冷汗直流,低着头不知所措。
绿芜接了青芜的话:“娘娘在冬猎时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上了龙嗣,心中很是紧张,生怕腹中之子又有闪失。”说完,她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说:“况且宫中豺狼虎豹甚多,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他人的圈套。”
她说这句话,当然是影射当初青芜陷害魏子衿,使她流产的事。
青芜面色不改,虽然绿芜的话已经相当于对她直接打脸,她冷笑一声,说:“圣上久病,没想到还有精力造人?真是精力充沛啊!贵妃娘娘可要小心,宫中人多口杂,若是传出些闲话 ……”
“谢太子妃提醒了。”魏子衿虚弱地笑了笑:“看看时辰,本宫该去丹阳宫中服伺圣上喝药了。”
她的话显然是在下逐客令,青芜起身,优雅行礼:“那本宫就前行告退了!”
她走后,魏子璟泪眼汪汪:“绿夫人,听太子妃的话,显然已经怀疑这孩子不是皇上的亲骨肉。我该怎么办?要不,要不我想办法把他弄掉吧!”
闻言,绿芜连忙阻止叱责她:“娘娘这是说什么傻话?这孩子才是您的保命符!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指不定哪一日就龙御殡天了。一旦太子登上皇位,我阿姐就是皇后,到时候她想处死您简直易如反掌。然而,若您有孩子傍身,况且这孩子是太子的亲骨肉,您列位太妃,她是不敢轻易动您的。”
魏子衿恍恍惚惚地听着,觉得绿芜的话也有道理,然而此时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该去服伺皇上喝药了。绿夫人,容我再好好想一想。”
绿芜点点头,告辞而去。
她刚走出昭阳宫,在宫中一条绿荫小径上漫步,抬头,看到青芜站在前方,目光直视地看着她。
“阿芜。”她嘴角弯弯,语调温柔,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
“阿姐。”见她虚伪,绿芜也笑靥甜甜,装出一副姐妹情深:“阿姐还没回去照顾荫儿吗?”
青芜伸出手挽住绿芜,笑说:“你我姐妹许久不曾相见,阿姐在宫中也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不如你陪我走走?”
“好啊!”绿芜甜甜地笑着,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两姐妹走到一处水榭,满池荷花盛开,美不胜收。青芜款款在亭内落坐,笑容不达眼底:“阿芜,明人不说暗话,魏子衿的孩子是太子的吧?”
她说这句话,完全没意识到太子是她丈夫,她的表情冷静镇定,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绿芜淡淡一笑,折一枝柳条在手,划动着水面:“阿姐既已有了肯定的答案,又何必来问我?”说完,她转头看了看青芜,说:“阿姐,许多事何必较真。荫儿不是太子的骨肉,不也养在他名下?若有朝一日殿下知道荫儿不是他的骨肉,阿姐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位置也不保吧?”
“你……”绿芜的话显然已经带上了威胁的味道,青芜如嗓子噎了一颗鸡蛋,说不出话来。
“人在做天在看!”绿芜漫不经心地看天:“阿姐你愿意为别的男人生下孩子就不允许别人为殿下生下孩子吗?好歹也给他流下一点血脉嘛!”
说完,她整整衣衫,随手将柳条抛在地上,看着青芜的眼睛:“阿姐,这次你就别对衿妃的孩子动歪脑筋了。因为,这次你绝不会得逞!”说完,她就迈步向亭下走去。
青芜看着她的背影,素白的面容如罩寒霜。
绿芜从宫中乘马车回到兰陵王府前,丫鬟刚将她扶下马车,看到云澜焦急地等在门外,看到她下来,不顾仪态地跑上前,急说:“夫人,不好了,您快去劝劝吧!小乔她刚在缘心廊那边上吊自尽,奴婢好不容易把她救下来,她不吃不喝,心如死灰。”
“发生什么事了?”闻言,绿芜也很焦急,她与小乔情同姐妹,自然是见不得她一点难过,更何况是寻死觅活。
“夫人,晟睿与 …彤雪有了孩子,晟睿说不愿与小乔成婚了。”
“什么?”绿芜讶然:“竟然有这种事?快带我去看看她!”
两人急急忙忙回到流鸢阁,晟睿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看到绿芜进来,俯身行礼。
绿芜心疼小乔,语气便忍不住提高了几分:“晟睿,你既与彤雪有意,又何苦来招惹小乔?你也知,她心思单纯,若是信你便不疑有他。”
晟睿惭愧地低下头:“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受罚!只是彤雪她怀上了属下的子嗣,属下也不能放任不管她。况且属下与彤雪是真心相爱的。”
“那你为何又招惹小乔?她也是好人家姑娘,我拿她当妹妹看待的!”绿芜气冲冲地说。
“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承担一切后果!”晟睿垂头,语调诚恳。
绿芜不再看他,转身进屋,远远听到了小乔的哭声。绿芜心如刀绞,进入屋内,看到小乔哭得双眼红肿,蜷着膝盖,好不凄惨。
她走上去,抱住她单薄的身体,低声安慰:“小乔,你不要怕,一切有我为你做主!”
小乔仰头,眼神里尽是绝望,她一把抓住绿芜的手:“夫人,晟睿他说他只是可怜我才愿意和我成亲,他的心里装的人是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