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伸出长臂,将绿芜抱在怀中,怀抱着她的身体,鼻息间萦绕着她的气息,他才真实感觉到她的存在。
绿芜失踪的那段时间,他的心是如此的惶恐、无依,宛若一只无处停靠的小舟,随波逐流。
“阿芜。”赫连璟闭上眼睛,她的名字如珠玉般从他洁白的牙齿边滚落。
“嗯?”绿芜抬头,清澈如水的目光刚好撞进了他深邃如波的眸光中。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以后可不能乱跑了哦!”随即,他温热的嘴唇覆了上来,绿芜怔愣着睁大眼睛,盯着他不断放大的面孔,赫连璟伸出手指,从她的脸上慢慢抚过,绿芜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不是想象般的黑暗,而是绚烂的烟花在脑海中爆炸开来……
隔壁房间,司雪衣闭着眼睛,肩膀上的伤口传来持续不断的隐痛。他听力极佳,绿芜与赫连璟的对话尽数落入了他耳中。
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觉得两人呢喃倾诉的声音如此刺耳?
凤鸣宫。
姜青芜听到自己派出刺杀绿芜的暗卫全军覆没,顿时气得脸白:“一群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流云连忙端过去一杯消暑解渴的枫露茶:“娘娘息怒,犯不着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伤了身体!等到绿夫人回宫,有得是机会!您捏死她,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流云的话果然奏效,姜青芜的郁气立刻消解了几分,用手抚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如,趁绿芜还没回宫的空档,先解决了魏子衿那个麻烦才是!”
“娘娘可有良策?”
“今日午后魏子衿不是要在朝阳宫中宴请众女眷吗?”姜青芜嗤笑一声:“小人得志就迫不及待地想向众人炫耀!这就是本宫绝佳的机会!流云,你吩咐下去,帮本宫打包一份西凤国进贡的石榴红胭脂,午后去参加矜妃的宴会。”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流云屈腿,转身退下了。
午后,朝阳宫。
朝阳宫以广植花草为名,洛阳牡丹、广西芙蓉、江陵夜来香齐开,三景齐放,是难得的盛景,魏子衿禀过仁宗帝邀贵族女眷在此宴饮欢聚。
众女眷收到衿妃的邀请,纷纷盛装而来。
如今,众人身处太极宫,离京都皇宫甚远,皇后鞭长莫及,仁宗帝对衿妃盛宠有加,况且衿妃新怀龙种,将来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因此,众人可不敢小觑这位衿妃。
朝阳宫有一条太液池,池中溪水淙绿,由一泉引流而下,在下游聚集成波动的水花,矜妃命宫女们从上游将精美的酒觞与装满果点的漆盘放入溪流,世家女眷则分坐 溪流两侧,当酒觞与果点流过时,随机选择。
为了众人赏花方便,衿妃命宫女们将牡丹、芙蓉、夜来香折下开得最盛的,依次盛入篮中,随水流而下,众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欣赏花草,不亦乐乎。
众人一边赏花饮酒一边对魏子衿频频恭维:“衿妃娘娘,您今天的妆容可把这花都比下去了!”
“是呀,是呀!衿妃娘娘天姿国色,真是月下嫦娥见了都要惭愧!”
魏子衿听着众人的恭维,面上维持着温柔高雅的笑容,心中却在冷笑,想到这些世家夫人也不过是在皇家人面前摇尾乞怜的狗,面上装得高贵,骨子里一样低贱!
她不由挑衅地看了一眼坐在右侧大腹便便的姜青芜,即使心中对她充满了愤恨,却不得不承认一定是老天格外眷顾这个女人,即使怀孕,也丝毫不折损她的美,依旧美得空灵而动人。
此刻,她正从盘中拈起一颗荔枝,纤手破果皮,露出内中晶莹剔透的果肉。
魏子衿的脑海中没来由想起了姜青芜曾说过的话:“娘娘,这宫中的东西可不能乱吃,稍有不慎就是要死的!”
在她思虑的空档,姜青芜已经把那颗荔枝吞下了肚,侧头,她的目光刚好与魏子衿相触,随即,她勾起菱唇微笑。
魏子衿却蓦然觉得浑身发冷,姜青芜那一笑,带着危险的邪恶。
她连忙转头去与贵女们说话,祈祷只是自己的大惊小怪,草木皆兵,毕竟是在宫宇间,姜青芜又临近生产,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样。
魏子衿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发现席间气氛融洽,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并没有意外发生的征兆,一颗缀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然而,就在即将散席的时候,一个贵族夫人忽然着急地说:“我家小姐不见了,众位夫人小姐可是看到了一个穿红绫裙、扎杏黄头绳的小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啊!”
这事,很快传到了魏子衿的耳中,她作为宴会的主办者,虽然贵为帝王的嫔妃,但是毕竟关乎人命,连忙派人在朝阳宫中寻找。
宫女太监寻找的空隙,魏子衿从众人小声的。议论中才得知丢失的小姑娘乃是护国公最疼爱的孙女云瑶郡主。听到“护国公”三个字,她即刻吓白了脸。
护国公,乃是三朝老臣,就连仁宗帝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如今,护国宫的孙女在她举办的宴会上不见了踪影,她也难辞其咎。
魏子衿不由有些害怕,偷眼去看姜青芜,心想不会是她搞得鬼吧?姜青芜悠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时,南烛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覆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娘娘,云瑶郡主已死了!”
“什么?”魏子衿哑然出声,又愕然问她:“怎么回事?尸体现在在哪里?”
南烛欲言又止,许久,才低声说:“在左宫苑的鸳鸯池中。”
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不一会儿,云瑶郡主淹死在鸳鸯池中的事就在众家贵女夫人中传播开来,更诡异的是,云瑶郡主虽然年纪尚幼,只有七龄,身上却有被侮辱的痕迹。
云瑶郡主的娘亲跑到鸳鸯池前,看到女儿幼小稚嫩的身体上布满青紫不一的伤害,痛不欲生,直接一头撞死在了鸳鸯池前的石碑上。
一时间,一场欢天喜地的赏花宴会变成了丧宴。
众女虽唏嘘一时两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没了,但是又唯恐惹祸上身,立刻纷纷告辞,徒留魏子衿站在原地。
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恐惧地浑身发抖,紧攥着南烛的手,忽觉下体一热,同时头一昏,失去了意识。
等到魏子衿再次醒来,看到南烛等人候在床前,她蓦然心中一痛,不知怎么就落下泪来,问南烛:“孩子可是没了?”
南烛连忙安慰她:“娘娘还年轻,养好身子,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魏子衿环顾四周,不见仁宗帝的身影,忙问:“皇上呢?”
只见南烛欲言又止,禁不住她的多次追问:“皇上在处理云瑶郡主的事呢!”
南烛一说,魏子衿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云瑶尸体的恐怖形状,立刻害怕地发抖,这时,殿外一阵嘈杂,不一会儿,几个大太监领着两个粗壮的嬷嬷走了进来。
为首的大太监乃是宫中专管刑罚的王长贵,魏子衿平素没少见他作威作福,但是每每见到她的时候,低头哈腰如一只哈巴狗。
今日,王长贵却一改低头哈腰的表情,鼻孔朝天,大有趾高气扬之势:“矜妃娘娘,奴婢今日先得罪您了!皇上有旨意,因为您涉嫌参与谋害云瑶郡主一案,暂关押到冷霜宫听候发落!”
冷霜宫,顾名思义就是冷宫。进了冷宫的嫔妃,哪有几个还有翻身的机会?
南烛一听,立刻哭求:“李公公,娘娘刚刚流产,身子虚得很!您能不能向皇上求求情,等娘娘养好了身子再议此事,况且我家娘娘根本没有参与谋害郡主一事啊!”
李长贵冷笑一声:“参没参与,不是你说了算!本公公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命不可违!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
“遵命!李公公!”两个粗壮婆子得令,立刻上来拉扯魏子衿。
反观魏子衿,倒是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她早见惯了皇室人的虚伪与狠心,只是可惜她两个孩子都变成了宫廷的牺牲品!是她太大意,是她还不是姜青芜的对手!轻易被她打败!
两个婆子肆意拉扯魏子衿的身体,她刚刚流产,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被迫在地上擦行,很快,裸露在外的手臂就擦得血肉模糊。
南烛心疼得眼泪直流,跑上去搀扶她,然而说:“奴婢去服伺娘娘!”
南烛的话让魏子衿心中一暖,没想到自己将入冷宫才认出身边之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侧头,语调哽咽:“你跟着我做什么,这一入冷宫就没了头,这辈子都毁了!你何苦非要陪我去受这份罪过!”
南烛哭着摇摇头:“奴婢不怕!”
两个婆子狞笑着:“姑娘与娘娘既然主仆情深,随娘娘去了就是!娘娘不如成全她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