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此女子身份不明,你要将她留在身边,未免太过大意,楚枫端起茶盅揭了茶盖淡淡道。
“我主意已定,不要再劝了。”银宝为床上的人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滴应道。
“银宝,你不要任性。”
“怎么?你们不让我带万家一人,只身回菡萏也就罢了,这会儿连个外人也不让我带吗?”银宝没有转身,依旧在为铜宝擦拭处理伤口,望着铜宝苍白的脸色,心下不免心疼万分。
“银宝,这些年你毫无音讯,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金宝死了,我真怕你也会做傻事,不让你带万家之人是因为这两年见多了你的替身,我们这也是不得已。”
“楚大哥,若是我万银宝想要逃,你觉得你们拦得住吗?”
银宝这话一出,楚枫愣怔了片刻,缓缓出口:“我知你不喜菡萏,但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楚大哥帮不了你太多,倘若你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护你周全。”
“即便是银宝要与朝廷为敌,你也护着我吗?”银宝站起身子转身朝他走来。
楚枫定了定神,抬头迎向她的目光:
“你在我身边,还舍得与我为敌吗?”
银宝一愣,恍惚间楚枫的脸与金宝重合,或许真到那么一刻时,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舍不舍得,毕竟,楚枫不会是金宝,她的金宝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楚大哥,银宝此生没有求过人,但今日银宝求你一件事,这两年银宝在外学了很多东西,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这姑娘与银宝同病相怜,无父无母,孤苦一人,此番银宝回菡萏,未免孤单,给我留个伴也好。”银宝没有退缩,直望着楚枫的眼睛坚定道。
楚枫身子微微一颤,良久,轻叹一声:“好吧,既然如此,带上便是,只不过万事都要小心为上,如若被我发现她心存不轨,定不轻饶。”
得了应允,银宝眼睛一亮,有些雀跃:“楚大哥,我就知道你对银宝好。”
“唉,我乏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起身踱出门去,那萧瑟的身子在夜风里显得单薄,银宝望着望着,眼睛发涩,心里一阵苦闷。
楚枫一走,银宝就上前关上房门,立马回到铜宝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乖徒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这货才乖巧没多久,一转眼又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瞧那样,似乎连多看一眼银宝都会瞎了似的。
不过这易容术倒是了得,他虽身高如春笋般拔高,但身形还较为瘦弱,且因病魔缠身,身子更是柔弱的不行,稍作伪装,还真是不辨雌雄,再略微装娇,那女儿态就有了。
“你还真让他们打你啊?”银宝也不气,反正近段铜宝的情绪多变她都见怪不怪了。
“不来真的,怎么能骗的过楚相。”
“你当日没在马车上?”银宝为他掖紧被子问道。
“我见你迟迟不来,心生疑虑,又见那些侍卫有异样,遂从马车底下遁走回玉峰斋寻你,可没找着你反而听到失火的事……”
“好好,做的好,不愧是我万银宝的徒弟,没事了,现在有师父在你身边,谁也欺负不了你,今后你就叫苏言,做我的贴身丫鬟,等回了菡萏,治好你的病,就恢复身份。”
那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的身子在听到银宝这话时,轻微地晃了晃,良久,铜宝缓缓转过身子望向银宝道:
“师父,你跟楚相会不会成亲?”
银宝一愣:“不会,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看楚相表面正人君子,其实也不过是伪君子,师父可别被他迷惑了去。”铜宝刚刚还对她冷冷淡淡的,这会又跟个八哥似的说起别人坏话起来。
“不许你这么说楚枫,他是真君子!”
*
天蒙蒙亮时,她微睁开眼睛,晨间微凉,银宝整晚守在铜宝身边没怎么睡着,这会正腰酸背痛。
“师父……”本因为昨日银宝护着楚枫而再没跟她说过半句话,可这会见她眼下的黑眼圈,不知怎的,心里一下就软了。
银宝晃回了神,忙探了探他额头边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
“今日还会想呕血?”
“刚才有点,但被我压下去了。”
“嗯,瞿大夫已经将药方交予我了,并配备了回菡萏这一路上的药材,我们先在这太守府住上几日,待楚相处理好这边的事宜,咱们就上路。”
“我们非得和他一道回去么?”铜宝将脑袋伸出了点。
“嗯,竟有人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现下也只有跟着楚相回去才最安全,还有,此番回菡萏,我要带上如玉,温如玉不简单,你少跟他碰面,尽量掩饰身份,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我徒弟。”
“知道了,师父。”温如玉也要同去菡萏?
“戚微会在菡萏与我们碰面,到时我跟他说你想学武一事,袁渊涵会参与今年的科考,我给你另外安排了位夫子。”银宝拿起椅子上的衣裙走到床前。
“嗯。”这会儿又乖巧了。
接下来,银宝又为铜宝换上了女装,再将他脸处理了一下。
“啧啧,真俊,你这稍一打扮,还真像个小姑娘,迷死一大片呐。”银宝将铜宝翻过来翻过去的瞧。
“……”看着一脸得意样的某人,铜宝心里很想死啊,想他七尺男儿扮成姑娘已经很不人道了好不好?这会还被人夸漂亮?在死之前一定要欺师灭祖一回!
“师父,我要你头上那朱钗。”铜宝眼尖,一眼就瞄上了银宝头顶的钗子,这钗子是怎么来的,银宝是真没印象了,但因为实在是合她的口味,遂也没丢,这会子徒儿都开口要了,哪里有不给的道理,忙将朱钗取下。
“对对,哪有小姑娘家不戴首饰的,喏,师父给你戴上。”
铜宝低头轻笑,银宝没注意到的东西,他都帮她记下了,这钗子上的花型跟楚枫头上那发簪不正好是一对吗?
戴上了钗子,银宝还是觉得不对劲,到底哪不对劲呢?银宝看了看铜宝又看了看自己,眼睛一亮,对了,胸部撒!银宝这是波涛汹涌,咱铜宝可就一马平川鸟,还有喉结,喉结也得遮住。昨晚好在天黑,大伙没注意,光就被他那绝色的脸蛋给迷惑住了,这会子细细一打量,终于发现症结所在。
待一切搞定后,咱们的铜宝已经赫然一副俊俏小丫头模样了。
他们这厢才弄好,那厢朝阳公主就派人来传膳了。
银宝将铜宝留在房里,公主问起,就说是病身怕污了公主凤体。尽量的不让他见人。人见的多,破绽也多。
“银儿,你过来。”朝阳对银宝招了招手。
“嗯?”
“我这有样东西要交予你,你好好收着。”
“什么东西?”银宝诧异,朝阳对金宝是极好的,这会子金宝走了,她对银宝倒是愈发的心疼起来。
“喏,这是你师父生前放在我这的东西,是你十六岁后的生辰礼物,今年你已十八,我错过了二年,这回全给你补上。”朝阳唤来下人将一精致镶满宝石的纯金箱子交给了银宝。
箱子宝石林立,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是金宝的品味,银宝接过箱子的手有些抖。
每年的生辰金宝都为她大操大办,自从十六岁以后,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记住她生日,再也不会有人送她生辰礼物,再也不会有人在那一天满足她任何荒唐的要求,金宝走了,一切都没了。
想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却是怎么也舍不得看,怕看了就过不得了,怕看了就再没有活下去的欲念,怕看了她又要变得疯疯癫癫……
银宝将箱子抱在怀里抚摸了良久,还是没有将它打开。
朝阳公主见她那样,摆了摆手,忍着心疼让她先下去休息。
楚枫和苏之焕一大早就出门处理公务,银宝从朝阳公主那退下后就来到付筠落房里探望。
“银宝,你额上的疤?”付筠落挺着个肚子动作有些迟缓,她不让人扶,慢慢挪着步子走向银宝。
银宝皱着眉,盯着她一步步艰难地朝自己走来,也不站起更不用说扶,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筠落走到银宝跟前时,鼻头已经微微泛酸,她伸手轻抚上银宝额头上的疤痕,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到底怎么了这是?金宝要是知道你这样子怎么走的安心……”话说到到一半,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银宝轻叹一声,转开头:“你别哭,对孩子不好。”
“你发生了这大的事,又不给我们说,这会终是见着了,我……我哪里忍得住……”筠落强忍着啜泣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亲自为银宝倒了杯茶:“这是你最爱喝的毛尖,我让之焕从南阳城捎回来的,你尝尝。”
“嗯,你坐下吧,站久了该累了。”银宝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我不,这样站在你身边我高兴。”筠落擦了擦眼睛。
“你坐吧,你不坐,我也不坐。”银宝作势就要站起。
筠落脸色变了变,有些不可置信:“两年不见,你真是变了许多,楚大人给我们说起,我还不信,以前的你哪会顾着别人的感受,一个屋子里你坐着还能容得下别人坐?这会你让我坐,我都没回过神来。”说完小心翼翼的望向银宝,银宝又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扭扭捏捏的坐下,好像这屋里银宝是主子,她是那看人脸色的客人。
“银宝,回去吧,回去看看他们也好,两年前你说走就走,一个字也没留下,你知道多伤人心吗?我们有多着急多担心你出事,你知道吗?”
“我能出什么事。”银宝不自在的望向远处。
“你那性子没整出事才叫奇怪。”
“哼。”银宝鼻哼了一声,有些烦躁。
“好了好了,你别气,你要是在我这气坏了,云朵那家伙还不扒了我的皮,你额上的疤……”筠落又为她倒了杯茶。
“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银宝端起茶杯先凑近闻了闻,也不急着喝。
“我见了都难受,更不用说菡萏那几个了,这疤又不是除不掉,为何留着?你若是顶着这疤痕回去,那还不让菡萏那几个魔怔了?”
银宝抬头望向筠落,有些茫然,良久,悠悠道:
“这是金宝留给我的,留着它,让我这辈子都记着他是如何抛下我不管的!我恨他!”
“银宝!”筠落端着茶盅的手一抖,险些摔了。
“好了好了,说些别的吧,苏之焕对你可好?”
付筠落听银宝提起她夫君,脸微红,忙垂下头,半晌,轻轻的应了声:“好。”
“哼!”银宝起身,有些愠怒。
“银宝!”付筠落急忙跟着起身拉住她衣摆。
“金宝一死,你就嫁人,还敢在我面前说好!”
“银宝,你……你如何晓得我的感受?金宝死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可他是你的,我怎敢抢?怎么抢的来?银宝,你原谅我吧,金宝死了那会我们几个哪个好受过,啃心噬骨之痛我不想再经历了,多亏的之焕无怨无悔的在一旁照顾我,不然我早就……”
银宝略微有些平静下来,她坐回了原处,并没有再出声,良久,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向筠落,筠落会意,忙挥退房内众人后望向银宝:“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银宝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最后将目光盯在那凸起的肚子上:“我还可不可以相信你?”
……
当夜幕降临之时,银宝才得以抽出空回房探一下铜宝的境况。
“师父……”铜宝在房里待了一天,银宝不让他出门,他还真就不出房门一步,但你不出门不代表别人不会进门来。
“躺下躺下,别起来,药吃了吗?饭菜可合胃口?”银宝上前将他压下,摸着脑袋安抚了一番问道。
“嗯,都好。”
“师父有别的事情,晚上再慢慢同你说,这会还得出去一趟,这下得了空过来看你睡了没。”银宝为铜宝拉上被子,扫了扫额前的乱发。
“我等你回来。”。
“我可能会很晚,过几日就要离开江州,还有事情要处理。”
三更半夜的,这货还要去哪?说的好听,不会是和哪个老相好约会吧?铜宝不屑,又气恼自己不争气,管那么多干嘛,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而院子里某间厢房内,温如玉早已等候多时。
“万当家。”温如玉见银宝终于出现,起身作了个揖。
“嗯,我答应过你要让你做大秦第一清倌,就一定会实现,金宝生前肯用你,那你定有过人之处,金宝信你,我又哪有理由不信呢?”
“万当家说的甚是,温某确实有过人之处。”
“脏!下去。”
什么?!这女人!一个字就将他温如玉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整个脸红一阵白一阵,伏在她身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但这回可不是动情,那可是真气,且现下两人姿势极为暧昧,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她才拒绝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谁叫她是万银宝,忍无可忍还得重头再忍,想他雪域名剑何时会被女人嫌弃至此?竟嫌他脏,他的姿容可是享誉三国,与那万金宝和楚枫齐名的,哪个女人会在他近身后还拒绝他的?
镇定再镇定,温如玉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如玉要做清倌,可还是处子之身,万当家这‘脏’字从何道来?”
“处子?女子还能辨认,男子又从何辨起?这世人多苛刻,凭什么就给女子加一道屏障而男子却可依此挑三拣四?你说你是处子又有何凭证?要我说,就你这一身挡不住的骚味就绝非雏儿!”银宝也不推人起来,还扭了扭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依旧半眯着眼睛,极不屑的样子。
“你!”温如玉终是动怒,要不是欠那人太多,他就算是死也不要跟这女人贴近!世间美人如蛇蝎,哪里像他们雪域的人纯洁无垢,从无勾心斗角!真不知那人为何挑中他,让他来做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怎么了?我一没逼你,二没推你,你让我万银宝做你的贴身丫鬟我还没怪你,不仅允诺你做大秦第一清倌,你处心积虑勾引我,我还配合着你被勾引,你说,你这浑然天成的不是骚气难道是傻气?嗯?雪名剑!”
“你……你……”温如玉撑在银宝身上的身子忽地僵硬。
“我?我到底怎么了?名剑公子,就连认出你还得装不认识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银宝好笑地睁开眼睛望着一脸窘迫的男子悠悠道。
“你何时认出我的?”心思百转后的温如玉再出口时,声音已完全没有那勾魂夺魄的黏人惑音,此时的声音也好听,干净的好听!
“从你黏上我的那一刻起。”银宝讪笑。
“为什么?”如玉公子皱眉,想他待在雪族极少出世,这世间见过他真容的人一个手都数的完,他痴长银宝几岁,已近十年未出族了,她不可能见过他。
“因为……你那见到我就无法掩藏的骚气。”此时,银宝头微微侧着瞟了一眼窗外,很好,筠若还是把他们引来了。她忽地挺起上身贴近温如玉,温如玉还在等她的答案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就见银宝贴近他的脸颊在耳边轻轻吐出那几个字,顿时面红耳赤,略有些忸怩起来。银宝那鬼忽地贴近他也就算了,竟还伸手搂紧他腰侧将他往自己身上一带,搂了个死紧不说还扯掉了温如玉的外袍,两人皆惊呼一声,齐齐倒在软榻上,贴的那叫一个紧密。
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率先进来的是苏之焕,紧接着踏入房内的是楚枫。
而他俩才刚进门就见到软榻上如此香艳的一幕,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谁说万银宝转性了来着,这色胆、这狗胆、这雄心豹子胆不都还在吗?楚枫还在这太守府里呢,她竟与另一男子搂搂抱抱,想以前,她万银宝在外就算再荒唐,只要楚相大人在附近她好歹都收敛不少,这下倒好,在眼皮底下就公然玩起小倌来。
苏之焕见着两人那样,重重鼻哼一声,嫌弃地呸了一口,而楚枫跟在其后,隐在他的背影里,黑蒙蒙一片,一时看不清神色。银宝是下了狠心:楚枫,咱们谁也别再为难谁!
“如玉,别闹,起身吧。”得,你自己死搂着人家,这会还叫人别闹,即使再懵懂不解世事也知晓银宝这鬼在打什么主意了,何况出了雪域后被训练了两年终染风尘味的名剑公子。
她想演戏给谁看?既然被识破了身份,那就顺水推舟卖给她一个人情。
“奴家几天不见你,可想死奴家了,嗯……”得,惑音……
这雪域名剑还真是个妙主,就那风骚中透着股纯真的诱惑力,被他勾引之人若是没有一点定力,怎么能抵挡的住?幸亏遇上的是见过世面的万银宝,若是换做别人早就丢盔弃甲鸟。
那妖妖娆娆一声轻哼,直叫银宝听的骨头架子都酥喽,人还嫌不够,报复般地将她压个死紧,扭着身子哼唧,还真入戏了。
银宝晃了晃脑袋,忙回过神来,转头唤了一声:“楚大哥……”说完,一把推开温如玉,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二人跟前。
此时的苏之焕一脸不耐,本来就不待见银宝,此番看到她如此淫靡的一面更是唾弃不已,连话都不想与之多说,扭头瞥向一边鼻孔朝天。
银宝也不管他,而是径直走向楚枫,当看到楚枫略显苍白的脸色后心里微微有些震动,但,有舍才有得不是?楚枫,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要强自上一条船呢?
“楚大哥找我有何要紧事吗?”银宝问道。
楚枫除了脸色不对劲外,其他倒还好,他声音如常道:“刚才去你房里寻你,苏言说你在这间厢房,我们在门外听到声响,怕有歹人加害于你,也没敲门就进来了,你别见怪。”
“怎么会呢,楚大哥说的是什么话,如玉乃我万家继玉郎后又一宝贝,日后是要挑大梁的,这不,我好不容易来趟江州城,他来这与我商讨正事呢。”银宝边说边引着二人来到桌前,亲自为二人斟茶,而那厢温如玉也整好了衣服与他俩人请了安,本欲接过银宝手里的茶壶却被银宝哄至一旁休息,他也不坚持,乖顺地坐在一旁不再出风头。
但人坐那不出声也自成股风流味,发丝稍凌乱,衣裳轻挂,脸颊淡淡红晕透着股不可告人的秘密……苏之炫忍不住往他那瞅了几瞅,但眼神挨到就闪,绝不过久停留,倒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而楚枫却是君子坦荡荡,光明正大的打量,他也想看看这温如玉是何方神圣,竟让银宝如此上心,还能与那‘江州玉郎’相提并论。
不得不说,他苏之焕还真觉得这万银宝有眼光,好福气,她身边的男子一个比一个俊美,一个比一个祸国殃民,万金宝、楚枫就不说了,这小小一青楼男倌竟也能出落的如此脱俗,眉眼间媚态横生却不乏矜持,就好似他撩拨的你心痒难耐了却还无辜地清明一方独坐,连男人都赞叹的魅力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万金宝还有别人!
楚枫亦是心中一惊,此人好生面熟,却又不知哪熟悉,是何时何地见过?还是与某人相似?他端起茶杯置于嘴边轻抿,边望着乖巧地坐在一旁没有动作的男人。
温如玉似是感觉到被人注视,他也不慌、不恼,缓缓将头抬起,朝那自进屋后一直盯着自己的人望去,待两人目光一对上,顿时电光火石四射……桌边端着茶壶的银宝手一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这招暗度陈仓不知有没有用,利用温如玉引开楚枫他们的视线,确保铜宝能万无一失地安全抵达菡萏。
“楚大哥,银宝有一事要说。”银宝按着步骤泡着茶,不急不缓。
“嗯。”楚枫听银宝唤他,遂收回了神望向她。
银宝将最后一道功夫茶的沏茶程序完成,为楚枫与苏之焕各倒了一杯:
“我想让如玉与我一同上路。”话音一落,那苏之焕就应景的鼻哼一声:
“不知廉耻!”
银宝眼神略微发狠,微低下头:
“我不是犯人,相反,是皇上请我回去,而不是押,那相对于皇上而言我便是客,即便我不是皇上的客,菡萏也是我万家的总铺,我这是回家而不是做客,银宝要带什么人本不必问过二位大人,但银宝自知楚大哥对银宝的关心和爱护,出于对楚大哥的尊重,在这报备一声而已,苏大人有何意见吗?”
“哼!万银宝,你别欺人太甚!我师兄绝不是你想要唬弄就能唬弄的了的!”苏之焕也恼了,不要说小时候被她以小欺大多次,就是现如今楚枫的处境他也要恨银宝一辈子。
楚枫本是朝中清流一派首领,哪知前几年万银宝脸大皮厚的‘倒追’楚相,闹的满城风雨,虽没坏了楚枫一世清明,但那流于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也着实损人,楚枫不明不白的被泼了这么一桶‘脏水’,也亏得他能心平气和与她见面,楚枫至今尚未娶亲,外人皆调笑是万银宝所害,可真正熟知之人却知这并不是调笑!
此番楚枫已经抛开些许原则要亲自护银宝回菡萏,可她还不知好歹的要带个妓子上路,真真是太过分了。
“我是否欺人太甚还轮不到你在这品头论足,别以为我没了师父,你们一个个就可以这样欺负我!若是惹急了我,别怪我翻脸无情!”银宝也恼了,放下茶壶顶了回去。
“你……谁欺负你了!”苏之焕恼的不行,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楚枫拦下。
“之焕,别说了。”
“师兄……”
楚枫摆了摆手,苏之焕恨恨的闭了嘴。
“好吧,你要带便带吧,带苏言也好,带这如玉公子也罢,只要你高兴,那便带吧。”楚枫说完,默默起身,“时辰不早了,早点歇下,别再折腾了。”
“师兄……”苏之焕有些急,忙跟着起身道:“万万不可啊,万银宝诡计多端,若是错过了此次机会,再想让她回菡萏又不知等到何时了?皇上那……”
“之焕,你觉得她是我们能留得住的吗?要走便走吧,我楚枫已经尽到了身为臣子应尽的责任,走了,也罢。”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苏之焕叹了口气,瞪了银宝一眼,有些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望着楚枫的背影,银宝有些失神,手里的茶杯被她晃的洒出些许茶水。
“怎么?舍不得了?”不知何时,温如玉已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坐下,接过银宝的杯子喝了口茶:“嗯,好茶!若是配以我雪域的霜雪来煮,就更美了……”
“你觉得楚枫对我如何?”银宝还是没有表情,悠悠道。
“你俩没戏。”倒是直接。
“为何?”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温如玉笑道。
“哦?”
“嗯。”
“敌人呢?”
“也不至于。”
“怎么说?”
“你舍不得!”
“我万银宝以心狠手辣著称,你怎知我舍不得?”
“你若是告诉我为何认出我是名剑,我就告诉你我为何知道你舍不得。”温如玉呷了口清茶缓缓道。
银宝终是有了动静,她转头望向温如玉轻轻鼻哼了一声,笑道:“那便是舍不得了,无论什么原因。”
说完,也起身准备出门。
“喂,你还没告诉我是如何知道我是名剑的。”
“你回去罢,启程那天我会通知你。”说完又要往外走,但在门口又停了下来:
“你若告诉我画金蝶之人现今身在何处抑或是你背后之人是谁,我就告诉你!”
“……”
银宝今晚觉得好生疲惫,四肢像是灌了铅般无力,待洗漱干净上了置于铜宝床侧临时搭起的软榻之时,已是疲倦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她才刚躺下,床上的人就有了动静。
“师父。”
“……”
“师父?”见银宝没应,铜宝便要勉强起身。
“嗯?不是让你先睡吗?”银宝没有睁眼,似是累极般地应道。
“我睡了,又醒了。”
“那再睡。”
“师父,温如玉是雪域名剑?”铜宝半支起身子想要看清银宝的表情。
“应该就是了。”
“想不到他十年如一日,样貌竟一点未变。”银宝睫毛轻颤,脸颊边几缕乱发遮脸,铜宝借着月光瞧的仔细,忍不住伸手为她拂去那些不安分的发丝。
“嗯,照你说的,他今年当有近三十岁了,却还如同十七八的美少年,雪域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这货不会被那妖精迷了心窍了吧?
“嗯……你亲娘也是雪族人?”银宝微微睁开眼睛望向铜宝。
“嗯,我娘是雪族的。”
“那温如玉会不会认出你来?”银宝将他压下躺好并为他掖紧被子,这孩子大半夜的露出大半个肩膀,这破败的身子要是再染上风寒,那还得了?
“不会,他那年见我时,我不过四岁,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他如何认得出?也幸好娘留有他的画像藏在家里被我看过一眼,不然雪族如此神秘,他的身份还真是无从查起。”
“还是小心为妙,你最好多避着他一些,就怕万一……睡吧。”
“嗯。”铜宝伸手摁住银宝的手压在胸前再握紧,闭上了眼睛。
银宝欲抽回,但铜宝握的紧,抽了几次无果后也就作罢,人在生病时总是异常脆弱。
在江州又是待了好几日,银宝在江州城的消息就已传遍全国,皇上也得知了此事,便让楚枫先放下督渠一事先将人带回菡萏再说。
楚枫领了旨意,便开始着手准备回帝都。
当出发那日,银宝将戴着面纱的铜宝扶出房间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无疑给楚枫又是沉重一击。
因为那表意天长地久的朱钗此刻正插在那叫苏言的莫名女子头上,这让初次买东西送与女子的楚相来说真真是心如刀割。
在转身默默上车之后,楚枫不动声色的将头上那本是一对儿的发簪取下,收好,眼神略有些迷乱的盯着车底没有出声。
安置好铜宝的银宝原打算过去同楚枫一辆车陪行一段路程,还没离座呢就被铜宝给拉住:
“疼……”
“哪疼了?”银宝欲掀车帘的手收了回来。
铜宝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银宝便坐了回去,为他抚顺胸口轻轻的哄:“再过半个时辰吃下药就会好些的。”
“嗯,你别走。”铜宝依偎在银宝身边紧紧拉着不让她走。
“楚相此番这般为我们忙前忙后的,师父去陪他坐会车,一会就回来,可好?”
“能不去吗?咳咳……”铜宝这病一激动就咳,一咳就没完没了,这会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本就想咳,整张小脸都咳的通红。
银宝连忙为他取了水来喂他喝下:“你别急,待会又该咳不停了,这一路上十几日的路程呢,师父都陪着你。”
“瞿大夫说我只有一月的命,在江州又耽搁了这么几日,这一路又是占去了十几日,也不知他这一月准不准,若是往多了说,赶不及到菡萏怎么办?说不定哪一天铜宝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再也见不到师父怎么办?咳……”说完,又咳了几声。
“谁告诉你只有一月的命了?”银宝变了脸色。
“你别瞒我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还能没办法知道?”银宝微微蹭了蹭银宝的脖颈轻声道。
“哼!这该死的瞿老头!乖徒儿,你别担心,这病能治,你不会有事的,你这段切记莫要用真气和内力。待一到菡萏,为师就带你进宫。”
“师父,治不好就别治了,若是为了我搭上你,搭上整个万家,铜宝即使救活了也不安心,我已经做好了将死的打算,只要这最后的时日能和……和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银宝身子不由的有些僵硬,这是两年来铜宝第一次这样明确地对她表达心里的想法,原来……两年来,这师徒情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珍惜。
“别胡思乱想,好了,为师哪也不去,就光守着你了,可好?”
得,徒弟控的万银宝这回是真忧心忡忡了,回菡萏一路定是惊险万分,一定要如期赶到才行,铜宝的身子拖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