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兵士趴在一座小土丘之上,一双双明眸紧盯着正在火光中一边吃喝,一边分封所劫之物的匈奴人。他们个个咬牙切齿,不时传来‘可恶’或是‘又有乡民遭殃’的气愤和哀叹之声。
罗鑫左右环顾,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便对此次突袭已经胸有成竹。正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看看眼前这些如同见到杀父夺妻仇人的兵卒,加上连发弩在手,胜算便已不然而喻。
这时一阵西北风过,穿着较为单薄的罗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身边的兵卒抬头向没有星月的天际一望,低声对罗鑫道:“罗公子,看来今夜的要下雪了。今年塞外的雪比往年来的迟,想来我们返回必定坎坷。”
罗鑫却‘呵呵’一笑,正待说话间,土丘下方传来一声狼嚎。罗鑫吓了一跳,却见身边的兵士半捂着嘴也学着发出一声狼嚎。
“什么意思?”罗鑫大为不解。心说这群人干嘛没事学狼嚎?声音还这么大,难道不怕招来那群匈奴人吗?
这时西北风更加凌冽几分,只见远处围坐在火堆边的匈奴人纷纷起身钻进了简单搭起的帐篷中。伴随着漆黑的帐篷亮起灯火,影影绰绰能看到帐中人影攒动。
“传令下去,现在全部前行,距离两百米之后同时射击一波。”罗星说罢正欲起身,见身边的兵卒还呆呆地望着自己,随即蹲下身子又解释了一遍。
“你们看看,现在只有两名守夜的还在外面,我们同时射击一波就是五十支箭,就算射不死那两名守夜的,起码也会惊动帐中其他人。等他们一出帐,接连三波射击,也就是一百五十只箭同时射出,到时起码能让近一半的匈奴兵失去战斗力。”罗鑫话刚说到一半,身边几名兵卒立刻端着手中的弓弩,起身眼神坚定地看着罗鑫。
这群大头兵虽然大字不识一两个,但是多年的征战,他们明白罗鑫的意思。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当四波攻击过后,距离匈奴骑兵百米的众人都会被发现,依据匈奴骑兵的骁勇无畏,定会驾马而出,到时他们便会成为活靶子,不消一刻便会被射杀在马背之上。
罗鑫见他们眼神坚定,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立即起身也不再解释。命令兵卒将马匹栓好,便带着五十人趁着漆黑的夜色,迎着刺骨的西北风摸了过去。
此时军中大帐内,李广同司马将军一脸愁容地聆听帐外呼啸的风声。李广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几滴酒水顺着花白的须髯滴落在身前的案几之上。
他擦了一把,眼神有些凝重地望着坐在矮几之后,轻捋长须的司马将军道:“文凯,你为我家将多年,此次我等是否对于罗鑫有些苛求?”
司马将军有些愕然,长叹一口气道:“将军,末将随您出征数十载,虽算不得见闻广博,但也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界的。可是此人所制连弩,末将看来绝非常人所通之物。”他眉头微皱:“我已派出一对斥候跟在其后,待看他是如何破敌再说。不过他的气概,末将也是喜欢紧。”说着却一改愁苦轻笑了出来。
李广点点头,也不再言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温热好的酒水。而他心中更有一件事情担忧,派往朝中送信之人迟迟未归,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与此同时,两名守夜的匈奴骑兵痛呼倒地,帐中的所有匈奴人立时炸锅,纷纷手持弯刀出帐查看,有人持刀远眺夜色之中。就在众人惊愕诧异之际,突闻夜色之中弦声四起,箭支破空之声频频。
就在一盏茶的功夫,乱做一片的匈奴营中哀嚎之声,喊叫之声,战马嘶鸣之声此起彼伏,一百多名匈奴骑兵不是倒地而亡,便是身中数箭倒地痛呼。就在罗鑫准备发动第四波攻击时,几名匈奴人举着弯刀指向了他们匍匐方向,口中也不知道喊着什么。
但是见所有匈奴兵纷纷牵马纵身而上,罗鑫便知道真正的胜败在此一举。他率先高喊一声,继续上弦射击。身边排成品字形的五十名兵卒也接连不断射击。
深夜的隔壁原本是天地间难得的静寂之所,可是此刻却被嘶吼喊杀之声覆盖的杀戮之地。上马的匈奴骑兵还未出营便翻滚落马,冲出营地的没有跑出百米也痛呼倒下。重载最前面的骑兵,有不少因为战马中间,人马一同栽倒在地,刚一起身就成了一只刺猬。
汉军兵卒此刻杀的兴起,一个个如同地狱恶鬼一般咆哮着不断上弦,扣动扳机,不住地往箭槽中添放箭支。几名正欲向西逃窜的匈奴骑兵,跑出不足百米也都被渐渐围上的兵卒射杀。
罗鑫此刻彻底傻在了原地,他在现世生活了22年,这种杀戮的场面除了在电影电视剧中见过。生活咋和平年代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此番作为是对是错,毕竟匈奴人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也是有父母妻儿兄长的。可是今夜,这三百余人却成了自己为求保命,而牺牲的亡魂。
夜色中,能够站起的匈奴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在自己眼前已经没有了匈奴人魁梧高大的身影,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哄壮的嘶喊声。只有渐渐平静下来的哀嚎声,渐渐地戈壁上的夜又回归了原始的安寂。
罗鑫起身望着尸横遍野的戈壁,兵卒们拔出腰间的青铜长剑,将含有一息的匈奴兵斩杀。不少兵卒拆了帐篷,将所有财物放在里面,然后包起来扛在背上。有的兵卒居然拔掉了匈奴兵尸体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相信,三百条性命一夜之间葬送于自己的手中。他驻步环顾之间,突然肩头一暖,回头见一名兵卒将一件裘皮披风披在自己肩头,身后五十名兵卒纷纷向自己单膝跪地,这才把不知所措的罗鑫拉回了眼前还有些虚幻之感的现实之中。
没错,这是战场,还是一个为了生存征战的杀戮战场。没有什么民族大统一,也没有什么同为人类的意识,更没有明确的和平概念。有的只是生存,功利和强者之威。
此时的汉军大营也是炸开了锅,返回大营的斥候急报,相距大营不足三里的三百骁勇善战的匈奴骑兵,被五十名汉军兵卒在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全歼。被匈奴压迫了百年的汉朝将士兵卒,此刻高声欢呼,将自己的头盔、手中带着刀鞘的长刀,披在肩头的披风纷纷向着空中抛去。塞外匈奴不可战胜的传说就此终结,汉朝的强盛也将自此而始。
罗鑫命兵卒清点了物资,同时将所有马匹全部带上,准备向着大营返回。突然一片洁白如同羽毛的东西落在罗鑫身上的裘皮披风之上。
下雪了,这里的雪并不像现世一般吝啬,不消顷刻,便已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在夜色中飘洒而下。透骨的西北风渐渐舒缓了下来,黄色的沙土也瞬间变成了一片莹白。
“罗公子,小人代所有营中兵士感谢您!是您今夜让我们一洗前辱,今后塞外的神话将不复存在。”走在罗鑫身边的一名兵卒,看似是这群人中的小队长之流。
罗鑫并没有搭话,苦笑着踩着素白的雪地向军营走去。路上,几名多话的兵卒将近年来以及前朝匈奴的一些所做所为一一讲述给了罗鑫。其中还有一名榆中县的兵卒,当他在几名兵卒的唆使下拉开衣服前襟,一道从胸口斜斜延伸到腹部的刀疤,并讲述了景帝时期一次匈奴在榆中县烧杀抢掠时的情景。
渐渐地,随着兵卒你一句我一句的话,是罗鑫真正了解到匈奴对大汉百姓的荼毒。因为他们出没于边塞之地,过着随遇而安的游牧生活,加之骁勇善战,骑射之术更是了得。曾经多次交战,汉军也都是屡战屡败,更甚者高祖皇帝被围平城,使得匈奴气焰愈加嚣张。
在天色未亮之时,远方漆黑中一片灯火辉煌。领头的几名兵卒也顾不得所牵的马背上还有沉重的货物,随即跳上马背催马冲进军营,坐在马背上向着所有将士彰显着此次突袭的收获。
司马文凯和李广闻听罗鑫归来,立即快步出帐。司马文凯一见身披裘皮披风的罗鑫,上前一个熊抱就把显得有些瘦弱的他抱了起来。
“兄弟,哥哥我没看错人!一战即胜。”还不待司马文凯说完,一名穿着匈奴服饰的兵卒上前打断了他。
“禀报李将军,司马将军,我等五十人,马匹五十皆未损失。缴获兽皮五百,粮食一百旦,羊二百有余,西域战马一百六十匹,马肉约六百斤,兵甲武器二百有余。请诸位将军点验。”说罢,兵卒向后一推,摆手让走在后面的兵卒将缴获的物资全部摊在了地上。
李广看着满地的物资和上百匹西域良驹喜笑颜开地转身向众将士喊道:“传我将令,军中大宴三天,为罗兄弟庆功祝贺。”
众将士闻言立即高声欢呼,李广略一沉吟,向着人群中的司马文凯说了几句便独自回到了营中。坐在案几前,他拿起笔,在竹简上奋笔疾书‘奏陛下,罗鑫带兵五十,全灭匈奴三百余于玉门外,获物资无数,冬归之物已不需’。
写罢,他将竹简上的墨迹吹干,唤来门外的军士,将竹简装进布袋递给他道:“八百加急,火速入长安,此为本将令牌。”说着扯下腰间一枚长方形的青铜令牌递给他。
军士正欲离去时他又唤回道:“务必亲手交于陛下,万不可假他人之手。”
“诺!”军士急忙将令牌和竹简揣入怀中,出了军营牵过一匹缴获的西域良驹向着长安方向纵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