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也不知道她想清楚没有。
那小伙子似乎也挺忙，并不是每天都会来送饭，每次李燕依旧那副样子，说什么都不要，可最后还是会拿进服装厂来。
孙芳的设计图再次被毙，终于控制不住表情，一出赵欣办公室的门，脸色就冷了下来。
自己精心画的图，她说不行就不行，也没见她自己画出什么像样的来啊。
正好有个女工路过，看到孙芳表情不对多看了两眼，却被瞪了回去，赶忙走了，嘴里念叨着：发什么神经。
她并不急用钱，可谁不喜欢钱呢？她怕自己的设计图选不上，分到的奖金少，更怕别人说她就是混子，一点力都不出，就拿工资。
孙芳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人，平时只要看到有人偷偷摸摸不知道在说什么，就疑神疑鬼怕是在说自己。
她在意别人的看法，表面上说“我要是哪里做错了就直接说”，可真当有人提了出来，回到家肯定要骂死那人，拼命再去纠正，尽力做到完美，然后慢慢疏远。
后来，她结婚了，男人是炼钢厂的工人，整天回到家一身汗、臭气熏天，孙芳总是嫌弃他臭，让他去洗澡，要不就分开睡。
一开始对方还能迁就，可后来就不耐烦了，她在家做缝纫，能做饭照顾家里，还有空洗洗涮涮，可他上班来的要命，脑袋沾了枕头就想睡觉，哪来那么多穷讲究。
尤其每次两人一起出去，孙芳就非让他穿整齐干净不可。
于是后来没事总吵架，她也挨过几次打，有一次打的比较厉害，她的胳膊给弄折了。
孙芳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做缝纫一样能养活自己，于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离婚了，正好那个男人也嫌弃她嫌弃地要命，那时候离婚的很少很少，好多人都来劝，最后还是离了。
他们两个没孩子，倒是分的很容易，财产她只要了台缝纫机，娘家很嫌弃她这个离了婚的、不听话的女儿，看到她就生气，最后也就逢年过节回去一趟。
孙芳其实还是很自豪的，靠着那台缝纫机，她自己买了房，日子过得也挺有滋有味的，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明明什么也没做，村里却什么风言风语都能扯上她。
只是随着年龄变大、阅历增多，她还是有点改进的，最起码知道人上有人，有些人就是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的优秀，大家的脑袋瓜是不同的，不服不行，这也是她摔了很大的跟头得来的教训。
李燕家离这边近，她家的事厂子里也有不少人私下说，可人家好歹是领导，明年上不仅不敢说，还得尊重、讨好。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在平时的交谈里，觉得这才对她的脾气、她们是一类人，所以在赵欣回来之前走的近一点，不过只是孙芳自己以为的近。
赵欣一出现，就又跑去了她那边。
来服装厂之前，孙芳研究过这边的衣服，其实这些小法子很简单、不难想，可就是那个时候刚刚放开，大家的脑子还很桎梏，这才占了先机。
其实这就像是解数学题，解答的时候，难受的要死，怎么都不会做，看到答案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
本来看到赵欣终于回来了，孙芳高兴的很，觉得总算能跟有能耐的人切磋一下，结果自己的设计图一再被否定，对方也拿不出让大家觉得很好的设计，消失已久的嫉妒心，又冒了出来。
你赵欣，也不过如此！
就会那些小儿科的东西，江郎才尽了吧？
孙芳忽然发现，换个思路想，就好受多了，她当副厂长的都没有值得拿出手的创意，有什么理由要求员工？
可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让孙芳又陷入之前的怪圈儿。
一个星期后，顾征忽然把她们四个画设计图的人叫起来单独开会，将新型面包服、以及终于研发出的面包服新面料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并且特意指出，这个是赵欣想出来的。
孙芳如遭雷劈。
“我就知道，这肯定是赵欣想的！”
李燕大喊一声，抱住旁边的赵欣，满脸都是高兴、是真诚的觉得她厉害。
“我怎么就没往面包服上想呢，那东西没有呢子大衣贵、却也比棉袄便宜不了多少，可又不保暖又肥，一点也不好。我也不算纯正的城里人啊，村里也有养鸡养鸭的，怎么就没想到绒毛轻又保暖呢？”
“要是这个咱们做好了，弄出轻便又保暖的面包服，价格说不定能定的比呢子大衣还贵呢！”
李燕正好看到了孙芳，“孙姐，你怎么这幅表情，这个主意不好吗？”
“呃，不是，”孙芳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我也是觉得自己怎么没想到，太好了。”
李燕终于扭过头去了。
孙芳知道这几天有个学厨子的小伙子在追求她，她觉得李燕虽然嘴上说不要，脸上的笑却诚实的很，她马上就会又有对象了，跟自己不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还好吧，冬装咱们就专注做这个吧，本来我还想带呢子大衣去广交会的，但我觉得有了面包服，这个就再看吧，然后就还是那个运动服了。要是另外时间富裕，咱们再看看能不能也做呢子大衣。”
散了会，李燕抓着赵欣的胳膊高兴地说着什么，姚蔷却在跟顾征说话，就剩孙芳一个单孤孤单单的，她攥紧了拳头。
她就不信，以后自己的设计图直接拿给顾征看，孙芳就不信了，就算赵欣没眼光，厂长也有吧。
几天后，孙芳又拿了两张画好的运动服设计图，敲响顾征办公室的门。
“进来！”
听见声音，她这才走了进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顾征见是她，有点意外。
“孙姐，你怎么来了，坐。”她这个年纪，顾征也得叫声姐，还显得人家年轻。
“顾厂长，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一下，这是我帮广交会咱们厂子做的运动服设计图。”
顾征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看完之后，再看向孙芳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