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头的人说，那个小女孩晚上一直很稳定，早上还醒了，快中午的时候，一个男的就是孩子的爸爸，带了吃的来给她，有饭，还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零嘴儿，谁知道老太太跟在后头，发现他给孩子买吃的，在医院里闹开了，不许孩子吃那些东西，结果把孩子推了下，刚接好的骨头又断了。”
他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就当医院里头闹成一团，谁知道孩子突然呼吸困难，那两个女的一直阻碍医生抢救，结果……唉。”
他后头没说出的话赵欣已经清楚了，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当然其实按照规定这些东西应该不能随便跟人说的，不过这些也算不上机密，医院里头当时的人都知道，估计过两天就传的到处是。
被人推了一把就死了？
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吧，不过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些老人走在街上绊了一跤就去世了之类的事，走的很突然却也没受什么痛苦，但这是小孩子啊，他们还是等着后续调查吧。
虽然这件事对生意影响不大，可周围的十里八乡总算有了谈资，而且过了几天，赵欣发现都传的变了调儿，居然还有说顾征杀了人。
厂子里头的女工也有点心事重重，效率有所下降，王家人倒是没再来这边闹，毕竟之前把尸体都抬过来了却是太膈应人，听说是又跑到医院去了，非要人家负责任、赔钱。
“张苗苗？”
“啊？”
赵欣皱了皱眉，“你啊什么啊，你都愣了十几分钟的神儿了，坐在这儿也不练缝纫机想什么呢？”
她只是出来看看结果正好看见一个女工低着头，单手撑着坐在那边愣神，指导完另外的人就走了过来。
这个女孩她有印象，跟张甜一个村儿的，姓氏也相同，刚来的时候人挺机灵的，不过就是摆弄机器这一关怎么都过不了。
跟她同期过来的已经有一半多能上手，加入流水线生产里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学的太慢，没信心了？”
赵欣双手撑在那台缝纫机上，把她桌面上那块废布拿了起来，那是给他们练习用的，上头密密麻麻都是针脚。
张苗苗两只手放在腿上揉搓，很紧张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一直觉得我肯定能干好这个工作，谁知道……”
她越说，眼眶就越红，低着头抹了一把。
赵欣看她一眼，把布放下，语气柔和了些。
“其实你弄的已经挺好了，不用那么着急，有些人可能就是不太适应，不过勤练就练出来了，要是放在一般的小作坊里肯定没啥问题，不过咱们这边要求比较高，我看啊，再有一个星期应该差不多了。”
“赵姐，你真的觉得我行？”张苗苗带着希望抬起头来。
“这个不是别人觉得就行的，好吧，我是那么觉得的，可你也得努力、也得相信自己，既然知道技术还不过关就继续练，别愣神了。”
见她点头，赵欣便走了，留下张苗苗又擦擦眼泪，朝着另一边看过去。
她坐的位置很好，就在精品系列服装流水线的旁边，只要一歪头，就能看到。
想起前些天有人说的那个事，又有了些犹豫和动摇。
与此同时，王家。
老太婆略微有些着急地在院子里走动，听见脚步声，抬头就去看儿媳妇。
“健民还不肯吃饭？”
儿媳妇摇了摇头，端出来的粥碗里头就少了一点，根本没吃几口。
老太太看着叹了口气，忽然一把拍了下墙。
“那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还搞的我儿子都病了，肯定是被死丫头的魂儿缠上了，不行，我得去请大仙儿来给看看。”
她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了下，还别说，一绷起脸来凶相毕露，瞪向瑟瑟缩缩躲在墙根处的两个更小的孙女，又开始指责。
“你们也是两个赔钱货，你们姐姐死了，往后她的活儿，就由你们干，吃了我这么多年粮食，也不能天天白吃！”
那个最小的，被奶奶一瞪，哇的就哭了，结果老太婆扬起手来就要揍，旁边大一些的赶忙捂住妹妹的嘴，哭声顿时止住，她这才放下了手。
其实两个女孩子也才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从身子还没有灶台高就开始拿着板凳站在上头做饭了，手上烫的好几块疤痕，不过更重的活都是姐姐分担，还会照顾她们，两个人才好过了点。
她们年纪太小，不懂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不用干这么多活儿，也偶尔能吃到点好吃的，而自己家里就只有爸爸才会偷着买给她们。
看着奶奶离开，二姐给小妹擦了擦眼泪，牵着她的手战战兢兢走到母亲身边。
“娘，我跟小妹想去给爸爸喂饭。”
张母看着两个女儿，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们一会儿，脸色稍微缓下来，拿起旁边还带着余温的那碗粥。
“去吧，不过你爹他身上可一点钱都没有，也没法给你们偷着买零嘴儿了，怎么做自己看着。”
二姐端起了粥，什么都没说，拉着还在抽噎的妹妹进了屋。
他们家的屋子当初没盖好，除了中午两个多小时，其他时间都黑洞洞的，脚下的地面脏乎乎有些黏脚，以前都是大姐擦地，自从大姐死了，好几天都没人擦。
小妹曾经问过她，什么叫大姐死了，大姐怎么不回家，二姐只是叹了口气说她去天上了。
掀起布帘子，从屋里涌出股药味儿，炕上躺着个人，腿上缠了绷带。
“爹，二娃喂你吃饭。”
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一直陷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终于动了动，睁开眼看向剩下的两个女儿，看着跟大女儿有些想象的眉眼，一个大老爷们，忽然就哭了。
他赶忙用胳膊遮住脸胡乱擦了擦。
“二姐，爹咋也哭了？”
“爹没哭，是刚才眯了眼，二娃啊，上来扶我起来。”男人应道。
二娃应了声，把碗放在旁边，搬来个小板凳，脱了鞋站在上头在男人的帮助下爬上炕，扶着他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