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刀出现了幻听，眼皮狠狠一颤，浑身僵直着。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声音喑哑，还有些颤抖。
“叫您秦老板呀——可是我叫错了？”
顾东篱虽然知道，看到自己这张脸，他肯定会吃惊的，但没想到他这么反常震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一直记着自己，顾东篱心坎儿里暖暖的。
边上的山羊胡子也觉得，今天东家好失态呀。
秦小刀稳住心神，良久后自嘲一笑。
天下像的人很多，眼前的女子至多十七八岁，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小篱笆？
老啦！
他最近总是想起当年的事，当年的人，太多遗憾之下，他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是顾东篱难产而死这件事了。
遇到一个容貌有七八分相像的，他确实有些失态了。
清了清嗓子，他缓声开口，莫名多了一分温柔体谅：
“小夫人是想留在樊楼，还是凑个厨房班子？”
“只是凑个班子，我还有儿子要照顾，日日来回奔波，便没时间照顾家里了——留下名字在樊楼，若是要走班，我也好提前安排，不是提前三天就把班排完了？”
山羊胡子眉头一皱：
“胡说什么，三天哪里来得及，我们的席面和厨房班子，最少也是半个月定出去，早一些的半年就下定了！”
顾东篱噢了一声，不再言语。
倒是秦小刀，声音沉沉，直勾勾看向顾东篱，越发疑惑：
“她说得也不错，三十年前，确实是提前三天排班。”
顾东篱略低了低头，心下怨怼：凡事有利有弊，跟小刀碰上面，就凭着自己这张脸，他多少也肯照拂几分，来钱糊口，攒钱做生意都不是问题。
最怕一不小心被人看穿，她带着记忆而来，一直谨记着缪白的忠告呢。
秦小刀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清汤卧果，他没有去尝味道，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已经是一个熟悉的人了，若是味道也相同，他怕自己精神错乱，再也冷静不下来。
清了清嗓子，他看向山羊胡子：
“阿海，把她留下，排到甲列班子里，提前半个月，就把出班的计划表给她。”
山羊胡子不敢违背秦小刀的意思，可心中也暗自吃惊：
留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竟然还是甲列！
甲乙丙丁按照优劣排序，丙丁一列班子，是去一些朱门富户，或者办红白喜事。
到了乙列，已是官家贵戚不可了，甲列只有两个班子，全是为了王宫贵胄办差的！如此重要的班子，东家居然直接让这么个乡野妇人去了，实在匪夷所思。
山羊胡子不仅对她另眼相待。
低头应下后，他转身对上顾东篱冷静的眸子。
见她没有狂喜，或者沾沾自喜的得意，而是一副平静接受的模样，更是啧啧称奇。
“小夫人，请随我后堂来，我将你名字记下。”
“好。”
顾东篱点了点头，准备跟他一起进去。
秦小刀见她穿着寒酸，过了清明也没有换春衫，而是穿着冬天硬邦邦的旧棉袄，眉心一拧，重新扬声：
“阿海。”
“是，东家吩咐。”
“提一个折子给她，先取三个月工钱，厨艺不问，行头还是要体面一些的。”
“是……”
顾东篱稍稍一愣，转身向他道谢。
不需要太过矫情，自己确实很缺钱，只是感慨人有轮回，事也有往复。
当年自己重生第一次见到秦小刀，也是他施以援手，给了足够过冬的米粮年货，现在重来一世，雪中送炭的人还是他。
“多谢秦老板。”
山羊胡子瞪了她一眼，好笑道：
“可以改口了！”
顾东篱恍然：“东家。”
“恩。”
秦小刀满意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离开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