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君璟跟郡主，为什么又联系到了一起？
“你们好便好，爹就怕你被亏待。”
说着，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此时的月修语重心长，目露心疼，俨然一个担心女儿受委屈的父亲。
她倒是很少见他这样，以往他的形象，总是严肃、不苟言笑的。
不过诸多心事，她怎好告诉他们？一是不愿让他们担忧，二是在他们面前，她总持着一股自尊的劲儿。君璟是她的夫君，她相信眼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
也许，他只是因为出手伤了人有所愧疚，并非其他原因······
月婵湲不愿去想更多，她怕到时候自己难以接受，所以在君府之外，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无疑，那些消息封锁得很好。
“爹尽管放心，即便有什么差池，女儿也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倒是爹，如果愿意让女儿分担，不妨说出来。”
到了冬天，昆虫都藏进了土里冬眠，外面一片寂静。
冷风灌进来了，于是烛火在窗纸上跳跃，一起一落。
月婵湲静静看着对面的月修，他到了中年，如今脸上都是横生的皱纹。
他沉吟片刻，忽地抬头说，“天牢大火那一晚，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
“此事已过半月有余，皇上对外宣布也说是因天牢走水，可我倒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月婵湲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天牢，但想起那晚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宴席后，我倒去那里看了。不过，除了一地的狼藉，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那可是天牢，先皇之前便有了，守卫森严，一朝之间竟说没就没。你不觉得奇怪？”
“我也想过，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什么。”
“你知道那个女子也在里面。”
月修的声音一时低了许多，他的眼睛也变得亮了起来，就像是讲到故事的精彩之处而异常兴奋。月婵湲听出了不对劲，反问道，“爹的意思是？”
······
木室之内，君璟渐渐靠近床榻。
他终于知道他们身上那股敌意为何那么重了。
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他心里的愧疚与心疼愈重。
她是否从未醒过？这么久了，再见她还是当日的样子。还是那一身黑色裙裳，衬得她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加惨白。除了冰冷和病态，再难找到昔日半分活泼的影子。
贴身的黑裳裹在她身上，显得诡异又妖艳。
屋内火炉正燃着，暗红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纱窗，朦胧如画。
“你是何苦呢……唉……”
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涩，君璟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一瞬不转地凝视着她。伸出手，犹豫了许久，终是放下了手。
如今的她若是醒着，定是不想看见他，也不愿让他触碰罢……
“缃帙……”
缃帙，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唤你了。
他是什么时候想起的呢？
是那一夜的大火，是在宫墙内看到那滔天的火光，是忽然提起的心，是心尖的窒息。更是亲眼看到她从火场出来时虚弱的模样。
他忍了好久，装作一切无异。可又有谁知道深入骨髓的彻痛？
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每一次脑海中浮现她身影之时，他都好想冲到她面前，告诉她，他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每一件、每一桩，所有与她有关的，他都想起来了。
可当他睁开双眼，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清楚自己与月婵湲的事情，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过再多的不愿也比不上伤害她的悔。
说来真是讽刺，有谁知道，如今这个风光无限的尚书竟然遭人陷害，失去了记忆？
在这之前，他一心所系都是眼前这个人，可是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一个彻彻底底的玩笑。让他在这个年岁遇见她，又在短短时间里失去了她。不过一晌贪欢，却留下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无奈的是，如今的他，记得每一次是如何将她的信任变得一文不值，还有每一句伤人彻骨的话，任她如何追问，如何不舍，都被自己一次次拒之门外，然后讽刺地成了最遥远的陌生人。
缃帙，我究竟错过了多少？你我之间在今晚之后，可会有再见的一天？
“我这一生，做了很多事，人们总说我做的事惊天动地，可我以为不然。不过平生烟雨，竟有幸遇到你，欢喜了好多日子，可上天竟连我这一点的快乐都要剥夺，你本是我平淡人生的一束光，可我忘了，光亦是会消失的……”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曾经缱绻缠绵，眼波脉脉，目光含秋水，到如今，就连触碰，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花瓣一般的唇，现在却只剩青白。他好想再次感受她的柔软与温热，犹记惊鸿照影，女子眼波含春，她语调软糯，声声藏情。
君璟的眼神凝滞，似是回想起了曾经相伴的时光。
床上的人儿了无声息，她双眸始终闭着，不知有没有做梦，还是真如南卿所说，在梦里不愿醒来。
该是如何绝望啊，宁愿活在虚幻的梦里，也不愿醒来看这红尘。
梦里，你可会自在许多？
思绪被北风吹熄，他落寞地垂下眼，将眼里的复杂与留恋都一并藏了起来。
“……也许多年后，会有人告诉我，心之所向，便是归处。可半生尚久，没了你，何处又是吾乡？”
他忽地自嘲笑笑，遂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握在手中良久，然后放在了她枕下……
君璟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为难他一句。
他走得很洒脱，只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身上的绝望。
大门合上了，门内几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亦感慨良多。
陵章跟奕珩第一时间便进了屋，查看缃帙的情况。不过意料之中，她依旧如往常般躺着，紧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