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不停地朝着元清晚磕头,恰好元清晚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旁人如此低三下四地求她了。她叹了口气:“倘若你能快些站起来,抹干眼泪,我兴许可以考虑下。”
宫婢疯狂地点头,之后便极其顺从地听了元清晚的话,又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元清晚说到做到,便接过了汤药,不顾苦一股脑地喝了下去。
之后她抿唇:“帮我找一块蜜饯来吧。”
既然任务完成了,宫婢自然是对元清晚更为恭敬了:“多谢娘娘,奴婢这便依照娘娘的吩咐,去给娘娘准备蜜饯。”
“有劳了。”
元清晚并不会说那些格外好听的话,而且她也没有必要去说。所以在宫婢转身去的一刹那,她还是说了她自己要说的话:“若是日后你能够不再唤我娘娘,便更好了。我向来都是最讨厌这个称呼的。毕竟我对你们的皇后这个位置没有任何的兴趣。”
她直接挑明了她的想法,既然说了不喜欢这个位置,那她便是真真的不喜欢。即便当初愿意,也不过是因为玄烨的原因,爱屋及乌。
“奴婢不敢。”
看来这宫婢认为他故意的。
“我是说真的,或许再过两日,整个南浔都会晓得,我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娘娘,皇上也不会让我去做皇后娘娘。这个位置不衬我。”
她所说句句属实,她或许没有做皇后的潜质。都说一国之母需要母仪天下,端庄大方,可是她偏生便是一个小心眼儿的女人。既然玄烨如此对待她,即便有朝一日她晓得了她冤枉了他,却也很难原谅他了。
“是,娘娘。”
诶?口口声声答应着,还继续唤娘娘。元清晚叹了口气:“蜜饯也不必送了,退下吧。”
宫婢如同被大赦一般,匆匆离开,生怕元清晚再次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花流年轻声笑了下,之后便摇头:“晚晚,你看将那宫婢吓成了什么模样。”
“这些小宫婢向来都是如此呆板,分明我所说的都是我内心所想,她们约莫是无中生有,将我想成了那种成日里想着如何捉弄人的坏女人了。”
可惜她并非是那样,当真是冤枉的很啊。
元清晚揉了揉太阳穴:“不准笑。”
她躺下身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又陷入了灵酒死去的那个梦里。那梦一直循环着,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尽头了。
元清晚在梦中惊醒的时候,是截止在被玄烨一剑刺穿了心脏之时。
她倏然坐起身,明明已经是冬季,她却满头冷汗。
怀中依旧是抱着暖炉,元清晚将其扔到一旁,苦刻为元清晚打来了水,将她额头上的冷汗逐个的擦拭干净,之后便又说道:“主子做噩梦了?”
元清晚点了点头:“不过噩梦,这么长时间以来经常梦到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我自己在独自害怕而已。”
之后,她反应过来,没想到苦刻竟然如此上道,晓得她不喜欢皇后那个身份,便改口称呼她为主子。如此听来,当真是主子这个称呼更顺耳一些,元清晚夸赞她一番:“我身边的这几人,便是你最会看眼色了。不过,你也可以不必唤我主子,我认为你我也已经不算是主仆了。你便看我与红杏,我与她很想以姐妹相称,可是未曾想到红杏委实忒不上道,至少比起你差的很远。所以她便一直唤我少爷。我们的关系又情同姐妹。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了,元府也不过是我的收养之所,我也是一个没有家的了。想来孤苦伶仃。所以没有什么身份的尊卑。你只需要记得,我是将你当成我的亲姐妹的便好了。”
苦刻有些吃惊,她一直都清楚元清晚待他们都是极其好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在她的心中,从来没有将他们这些原本便是卑贱之人小看过。
“不,主子,您是主子。属下不与主子做姐妹,即便是同草林走在一起,也要感谢主子,若非是主子,属下又如何能够同所爱之人在一起呢?”
元清晚笑了笑,之后又说道:“既然你如此感谢我,即便是同我做一个姐妹又能如何呢?”
“这……”苦刻垂头转了转眼珠子,道理是没错,可是她觉得是她配不上与元清晚做姐妹。但之前元清晚又说了那些话,无论怎样,她似乎都是不好拒绝的。
最后她轻轻点头:“好,无论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这个您用的似乎还是不太合适,但是元清晚并没有再次改正,毕竟能够将那些虚无的称呼去掉,便已经足够努力了,苦刻应该是迈出了极其大的一步,她倒是为苦刻感到了欣慰。
元清晚笑了笑,之后便说道:“加油,我年纪比你大一些,我便做一个姐姐吧。”
她之前没有亲人,即便是如今成了元清晚,那些所谓的亲人也与她并不亲近,还时时刻刻地想着如何让她死的更惨。想起来这些,她便很是失望。如今她的爱情便已经是极其失败了,所以她并不想让她的亲情也失败。即便是虚假的亲情便也是好的,毕竟可以给她这片刻的温暖之感。
元清晚笑了一笑,之后见苦刻点头,便说道:“我便晓得你会答应。”
有哥哥,有妹妹。这种感觉当真是好。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之感,元清晚一怔,之后便推门走了出去,看到陆芳也大摇大摆地跑来。她这院子中的宫婢都晓得她需要清修,所以不允许旁人打扰。可是陆芳本来便是如此无脑之人,偏生要在旁人恼怒她的时候出现。
元清晚蹙眉,之后笑了一笑:“哟,看来陆姑娘当真是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了,只是这模样我瞧着却甚是不顺眼,还不如老上一些好看。那蛊的滋味可好受?”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而且她的仇家也算是一个个的找上门了,先前是元墨,此时是眼前的陆芳。
这二人约莫都是对她恨之入骨。
“我说皇上先前是个正常的男子,为何会喜欢一个男人。”陆芳打扮的很是妖娆,此刻她搔首弄姿,身后跟着数十名宫婢,而她正抚摸着她的青丝。
元清晚眯眸,觉得陆芳对她这青丝应该是在意的很,毕竟尝试过失去它的滋味,所以才会更在意。
“怎么样?”元清晚我学着陆芳的动作,颇为妩媚的抚摸着青丝:“我如今即便是这幅虚弱的模样,却也能自诩比你要好看许多。你这都城第一美人儿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她字字句句都是在讽刺陆芳,这让陆芳心中很是不舒服,她死死地盯着元清晚,良久之后恶狠狠道:“即便你好看又如何?如今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整个南浔都晓得了。”
她都如此说,那看来的确是整个南浔都晓得了,只不过她如今已经不在意,所以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在意:“想当初,我独自一人获得他的宠爱。如今我已经够了,而你们却要因为我玩过的男人争得你死我活。”她一笑,陆芳这种小姑娘想要在她这里得到口头之快,还是差了许多的。她为了尽快地将陆芳赶出这院子,便抱住了花流年的胳膊:“如今我便又有了更好的。而且你们那个皇上,即便是看到我这样,却也并不多管。”
元清晚猖狂大笑,心中觉得有些莫名之爽,她仰天长笑,可是这般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她眯眸。好不容易收了回去,才再次看向陆芳:“怎么样?你是否想想看看,我这位情-夫能将你如何?”
陆芳果真是小女儿家心性,她在元清晚这里,并没有落得半分好处,最后跺了跺脚,指着元清晚道:“别以为你是皇后便了不起。皇上迟早会废了你的皇后,到时候你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我再去看你。”
等不到那一日了。
待陆芳走后,元清晚再次忍不住喷出黑血,她现下怀疑她整个身子里流淌的血液可能都是带有毒物的,否则又怎么可能会是吐出的每一口血都是黑色的呢。
兴许当真是毒已入骨,药石无医。
多日以来积攒的情绪,终究还是在这一刻没有忍住爆发了。元清晚坐在门前的石阶之上,两头埋在膝盖中间,低声啜泣起来:“倘若这便是上天给我贪心的惩罚,我当真后悔。后悔当初如此贪心。想着多活了这么久。如今上天约莫是将这惩罚都一并给我了。”
身子痛苦,心中也更是痛苦,她像是再也找不到什么来缓解她这种心神屡创的感受了。
近日那些坏事情总归是一件接着一件,却没有一件是好事。
花流年伸出手清清拍打着她的背部,柔和说道:“若是当真想哭,便哭出来也好,你又不是圣人,怎么能强忍着这种痛苦。”
她究竟有多么难过,他都晓得,因为他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即便是现下口口声声说放弃一切,可是她昏迷之时唤的是玄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