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大约摸清了萧祁炎这个人。
他越是平静,静到默不作声,就代表他在酝酿大招,等着某些小羔羊往他圈套里钻。
她隐约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掉对方陷阱里了。
就像之前,她掉入他围织的爱情陷阱里,等反省过来后,为时已晚。
萧祁炎后面还跟了几个医生护士打扮的女人。
在她面前站定后,萧祁炎眸光明明灭灭,“她们替你检查身体。”
晚夏重新坐回椅子上,任由冰冷的仪器贴近她温暖的肌肤。
最后,女医生才冲萧祁炎微微颔首,“萧少,可以了。”
萧祁炎看向晚夏,“你跟着她们走。”
清一色的女医生女护士。
晚夏淡淡地“哦”了声,起身跟在这些医护人员身后,走了俩步,听到萧祁炎嗓音沙哑道:“不问去做什么?”
晚夏顿住脚步,没回头,“问了,我能拒绝吗?”
“不能。”
“那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晚夏跟着一行人上了车,察觉到车上一干人落在她身上大大小小同情的视线,她觉得有些疲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冯成辉赶到的时候,萧祁炎还在别墅院子发怔。
“三哥,三嫂呢。”
“走了。”
“那你还愣着干嘛?一起啊。”
“不了,你去吧。”
“……”冯成辉可不敢,毕竟他也是“帮凶”。
胎儿没有生命迹象,就算萧祁炎想要也留不住,但孕妇本身身体素质和精神状况都有问题,如果一个月前强行打胎,母体也会有危险,只有将身体养好些,打胎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冯成辉劝晚夏多吃补品,并不是为晚夏对萧祁炎的恨意着想,而是萧祁炎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晚夏睡醒的时候,手脚都被上了铐,双腿还被特意拉开,以极其羞耻的姿态躺在手术台上。
下意识的,晚夏如梦惊醒,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腹部传来的求生欲致使着她挣扎。
晚夏胸口空荡荡的,神经似乎失去了理智,“放开我!我要见萧祁炎!这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他怎么狠心……”
为了防止她再挣扎,女医生为她注射了一剂药。
萧祁炎还是来了,在手术外等着,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越来越弱,他推门而入。
他换上了杀菌服,进了手术室,见晚夏像一条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充满求生欲地望着自己,萧祁炎步子微顿,最终朝女人走去。
他握起女人的手,俯下身在女人耳畔温柔道:“乖,打掉这个孩子,你就偿还了一条命。”
什么偿还了一条命?为什么打掉孩子就是偿还一条命?
晚夏来不及细细思考,冰冷的仪器已经推入,她疼得五官皱成一团,泪水没有崩住。
“萧祁炎我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求求你……”
萧祁炎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一个孩子而已。”
这个男人……
他怎么可能这么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孩子,这可是他的孩子!
是不是她不够资格生下他的孩子,他才这么做的?
晚夏急色道:“孩子不是你的,萧祁炎孩子不是你的。”
这样,她的孩子就能留下了吧?
萧祁炎眸底泛起寒光,随即,冰冷的指腹撩过她湿润的发丝,“孩子不是我的,更要拿掉,拿掉后?相信我,你日子不会比现在好过。夏夏,我说过了,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我讨厌女人红杏出墙。”
这是完全没得商量了。
晚夏陷入昏迷。
手术台上,晚夏大量流血导致手术室内人仰马翻。
萧祁炎也被劝退出了手术室。
护士出来的时候,萧祁炎眉宇波动,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她怎么样了。”
“孕妇大量失血,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萧祁炎震怒,“你们说过身体养好些就能万无一失!”
冯成辉险些被吓死,他偷偷地瞥向身侧震怒的男人。
萧祁炎比他们这批人早熟,大概是年幼时家庭变故大的原因,自萧母去世后,别说多余的表情,就连话都很少说,像是自闭了样,直至成年后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他才逐渐恢复正常,但依旧很少息怒形于色。
这是冯成辉认识萧祁炎这么久以来,难得见萧祁炎发火发这么直接的。
哪次萧祁炎生气,不是跟笑面虎样,事后变着法子阴人?
冯成辉真想把现在的萧祁炎拍下来发微信群里调侃,前提是他不怕死的话。
护士也头皮发麻,“我们也没想到孕妇心情会影响手术进程。”
萧祁炎哑然。
难道是他说的那些话刺激到她了,让她丧失了求生欲?
萧祁炎黑眸微缩,胸口像是压下千金重的石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先让开?孕妇现在还等着我去血库取血救人。”
萧祁炎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没会儿,医生便一身是血地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没顾萧祁炎这边,她对刚出去又俩手空空回来的护士道:“血呢?”
护士也焦急得很,“血库里没O型血了,怎么办?去最近医院取吗?”
“最近医院来回也要半个小时,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冯成辉不大不小声音飘到俩医护人员耳中,“三哥,你不是O型血嘛……”
女医生瞥了眼萧祁炎,最终对护士道:“也只能这么做了,你快去快回。”
萧祁炎挡在俩人面前,“用我的。”
女医生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躺在对面病床上,目光紧攥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晚夏的男人。
胎是他执意要打的,虽说是没有生命迹象的死胎,但好歹支会孕妇一声吧?可看情形,孕妇完全不知情,不然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了。
这是故意折腾孕妇呢?可为什么又在意孕妇的生死,还心甘情愿给孕妇输血呢?
真是矛盾又奇怪的男人。
天微微亮。
晚夏掀开沉重的眼皮。
她浑身疼,特别是下半身,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地将掌心覆在腹部上,本来有点微微凸的腹部,现在很平坦。
空荡荡的。
她鼻头微酸。
一个,她竖起食指;俩个,她竖起中指;三个……
哦,她没有无名指了。
泪水模糊她的视线。
晚夏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三个孩子,她一个都没保住,一个都没有……
她不配做母亲,真的不配。
晚夏哭声低低的,很压抑,又冗长。
萧祁炎手指死死地捏住保温桶提手,冯成辉看了看不远处病房,又瞄了眼萧祁炎脸色,犹豫道:“三哥,要不我替你进去吧?”
毕竟现在三嫂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也好。”
难得萧祁炎没有拒绝。
萧祁炎走后,冯成辉又等了许久,大约半小时有余,哭声消匿后,他才提着保温桶进了敞开门的病房。
晚夏背对着房门躺下,冯成辉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对方一个背影。
冯成辉走到床边打开保温桶盖,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听小护士他们说,乌鸡汤最营养,这是管家一大早去市场采购的,熬制了整整三个钟头,三嫂你起来尝尝。”
晚夏撑着床面坐起身。
冯成辉盛了碗鸡汤递了过去,久久不见晚夏接,冯成辉狐疑的视线望去,对上女人那双死寂般的双眸,他心中发怵。
“三嫂……”冯成辉笑容牵强。
“那些补品是你的意思,还是萧祁炎的?”
冯成辉咽了咽唾液,没有底气地弱弱道:“我的……”
“我听她们说,如果不是最近养得好,我也保不住。”
冯成辉张了张嘴,本来想把萧祁炎献血的事抖出来博同情的,但最后硬生生忍住了,毕竟萧祁炎交代过。
“三嫂,其实三哥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晚夏笑容苍白,“你出去吧。”
“那这汤。”
“我会看着喝。”
结果过去三天,冯成辉来提保温桶的时候,汤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桶里。
冯成辉只好将之回来告知萧祁炎。
谁知道萧祁炎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哦”。
冯成辉一时气节,“三哥,你真的打算放任三嫂不管了?”
“这事,不急。”
那什么事不急?
冯成辉无意间扫到萧祁炎桌上制作不怎么精美,有些眼熟,还只尝了一口的蛋糕,“正好我也饿了,三哥你不吃我吃了。”
吃了一口后,冯成辉眉梢拧成一团,“这味道好腻歪,不好吃。”
虽说不好吃,但冯成辉依旧吃光了,吃光后,才回想起来为什么会眼熟了。
“我说这蛋糕怎么这么眼熟,我在五哥那里也见过同款的,五哥那里好吃多了。”
“哦?”萧祁炎难得抬眸,正好瞧见进门听到冯成辉这一席话后转身要走的管家,“管家。”
管家硬着头皮转身,对萧祁炎微微颔首,“少爷。”
管家顺着萧祁炎视线望向留下点奶油的蛋糕盘,听萧祁炎声音冷飕飕的,“蛋糕怎么回事。”
管家只好全盘脱出,“回少爷,晚小姐知道您不喜欢她做的家常菜,便亲自做了蛋糕做下午茶端给您,还特意嘱咐我们,这点小事不必告诉您。”
蛋糕,是晚夏做的?萧祁炎胸口又发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