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正帝垂眸深思,随后淡声道,“在等一等吧。”
太后有些不赞同,“五姑娘这都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她吃些苦头也就罢了,哀家的皇孙可不能受了罪。”
“如今朝中百官动荡,不急于那一时。”
“……”太后见嘉正帝如此坚定,只能叹口气作罢。
“那……哀家让空元大师过去五姑娘的住处诵经驱驱晦气,为哀家的皇孙祈福。”
傅朝歌离开傅家独自一人住在京城里,身怀有孕还没几个人侍奉,太后着实不放心,同时又气嘉正帝这么晚才说出这件事,不然她早早便将傅朝歌接入宫里,哪还会让皇孙流落在外,还背负着孽种的骂名。
想起她还曾命人让傅朝歌无声死去,心里就一阵后怕与庆幸,她肚里可是怀着龙嗣啊。
四月末,太阳越来越盛,在阳光底下劳动就能热出汗来,行人出门几乎都要避着最热的那个时辰,意面太晒。
六王府里,傅朝歌站在王府花园的池塘边,慵懒的倚靠在小桥的石栏边,捻着鱼食悠哉悠哉的喂着塘里的锦鲤,而粉黛在身后为她打着油纸伞遮阳。
一小撮鱼食从皙白的指尖中落进水里,引来鱼儿们的争夺,池中水花四溅,半晌后又归为平静,只有池面荡漾着层层水纹绿波。
傅朝歌懒洋洋的望向不远处的亭子,小亭四周的轻纱随风扬起,一袭黑金锦袍的青年正坐在石桌前与白衣少年说着话,清俊的脸上正经严肃,浑身散发着沉稳内敛的魅力气息。
女子轻淡的瞥一眼水中的锦鲤,最后叹口气,将手中的鱼食盒递给身旁的粉黛,拎起裙角往亭子走去。
“燕白茶。”
“嗯?”
青年闻声望向朝他走来的人儿,她今日的衣衫是他挑给她的,一袭绯色银纹凤尾流云裙,腰间戴着的是他赠予的圆环平安玉坠,外面罩着一件白纱衣,两手交握腹前时便看不出半点孕味。
女子仪态极好,气质清贵带着几许女儿娇,摇曳的裙裾犹如步步生莲。
眼看着她已经踏上最后一阶石台,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冲动,起身迎上去,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燕白茶抬眼打量一眼天色,发觉他已与燕裕交谈了近半个时辰了,丹凤眼含着关切之色望着她,“可是无聊了?”
“倒不是。”傅朝歌放松了身子弯了弯腰,随即又挺直了脊梁,她黛眉微蹙,“腰酸,腿也发胀,有些站不住想坐坐。”
燕白茶记得秦洋交代过他这些常识,修长的手抬起替她将散落在眼边的碎发撇到耳际,柔声道,“没事,回府上我给你按按揉揉,就不难受了。”
傅朝歌点了点脑袋,乖乖道,“好。”
燕裕发觉自己从五姑娘出声时,便被小皇叔当做了透明人,自觉的垂下头看着手边的清茶,茶盏上的花纹暗暗发呆。
粉黛就站在她身后,见她腰背挺拔,上前贴近傅朝歌的后背,小声说着,“姑娘靠着奴婢倚一下吧。”
燕裕虽不知怀孕的女子身子是怎样难受劳累,但是还是出声建议道,“要不小皇叔带着姑娘去院里歇息一番,待会府中备好午膳了我再派人叫你们。”
“不用,不用。”傅朝歌急忙摆手,“你们谈正事要紧,我只是腰酸罢了,你们聊着,我在这儿坐着缓缓就好了。”
“无事,我们直接回府也好。”燕白茶已经站起身,他看向燕裕,“皇上审查罗宰相一事,你暗中观察切勿露出马脚,最好这些事在旁人眼里头都与你毫无关联,不然你出去几日也可以。”
“谢过小皇叔。”燕裕一拱手,白衣少年眉清目秀,实在难看出他竟有夺取皇位的心思。
“无需谢我。”燕白茶摇摇头,握着傅朝歌那双柔软的手,看向她时眼中尽是柔色。
青年将目光移回白衣少年身上,“待这些事尘埃落定,我便带她回锦州后,其他之事还要你自己来。”
燕白茶话中之意不仅是如此,他暗中告诉燕裕,他燕白茶只是要带着傅朝歌平安随他回锦州,那龙椅宝座他绝不会插手,到时京城之乱与他无关,他会好好待在锦州。
傅朝歌随着燕白茶回一舟居,粉黛坐在马车外,马车中无人,她便放松的枕着他的腿小憩。
前世里傅家投靠了三皇子,直到太子燕靳登基后满门抄斩,她与安安也死在傅夫人手中。
今世或许没有被傅家囚禁,她早早遇到了燕白茶,试着与他同行,便走上了完全一不样的道路。
燕靳竟要被扯下太子之位,六皇子异军突起,与燕白茶携手搅起了京城风云,而她亦是要与燕白茶一同等到安安的来临。
傅朝歌闭着眼,觉得眼眶发热,鼻尖也酸涩的不行。
前世被母亲活活掐死,今世她竟能看到自己安稳一生的轮廓,有时她也会恍惚,这是不是都是一场梦,现实里的她已经处身于火海之中,即将尸骨无存……
燕白茶正看着傅朝歌的睡颜,细细的观察,忽看到女子眼角泛红,随即一行清泪顺着眼尾滑进青丝里,只留下那道泪痕清晰证明着燕白茶没有眼花。
他不知失措,笨拙的用袖角轻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急切又心疼,小心推了推女子的肩头,他轻声呼唤,“清欢……清欢?”
傅朝歌抬手便揽住了青年劲瘦的腰,没睁眼,只是小声道,“无事。”
都落泪了,哪像是没事的样子,“你方才都流泪了,是不是心……”
“不许你问。”傅朝歌睁眼,难道要她说自己重生后改变了命运轨迹,有些患得患失吗?
女子的眼尾还隐隐发红,她自以为恶狠狠的瞪着青年,“再问打你!”
“……”燕白茶无辜的眨眨眼,“不问。”
傅朝歌满意的阖上眼,燕白茶便伸手搭上她的腰,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马车摇摇晃晃的赶着路,傅朝歌路上迷糊了一阵,迷糊间感觉马车中间似是停了一会儿,也没在意,直到了一舟居,她被燕白茶轻声唤醒。
一睁眼,便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她借着燕白茶的力道坐直了身子,青年为她理顺微微凌乱的乌发,她环顾马车内,随即便看见了青年身边的一包零食。
“这是什么?”
燕白茶伸手拿到她面前,“方才路过安宁街,我叫粉黛去买了包酸梅子。”
傅朝歌接过那包梅子,细白的指捏起送进嘴中,酸韧的滋味迅速在口中蔓延,她嘴角忍不住上扬,那双明亮的黑眸完成了月牙儿。
“好吃。”
燕白茶亦是啜起一抹笑意,“走吧,回府。”
随后先跳下马车,伸出掌扶着傅朝歌下车,粉黛将傅朝歌手中的酸梅子接过。
回府用了午膳,傅朝歌侧躺在贵妃榻上看着野史杂文集,燕白茶同样拿着书在看,不过是医术。
室内一片宁静和谐,过了几刻钟后燕白茶忽将医术放下,站起身往傅朝歌所在的软榻走来。
她听见动静,疑惑的移开书册看向他,“怎么了?”
“秦府把一把脉吧,你可有大半月没诊脉去了。”燕白茶说着,朝她伸出手,欲让她拉着自己的手坐起身子。
傅朝歌看着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掌,无奈的放下书,借力坐起,穿好鞋子。
燕白茶牵着她的手跨出厅门,出了门就往对面秦洋的府门口走去。
敲开了宅门,两人一同携手走进去,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和谐又惹眼。
空元大师望着那一幕,淡漠的眸垂下,转身又上了马车,他身后的小沙弥不解问道,“主持师父,我们不是奉懿旨去傅五姑娘家中吗?怎的下了车又不去了?”
空元转着手中的佛珠阖上眼,“莫问太多,调头回去罢。”
秦府里,秦洋还未归。
管家沏了茶拿了吃食奉上,两人坐在正厅中等候了三刻钟,下了一盘棋,过了末时秦洋才匆匆忙忙回府。
燕白茶捻起白子落在棋盘,眸光淡淡瞥一眼秦洋,“你今日不应该沐休在府中吗?怎的出去了?”
“你还无事不登三宝殿呢,先说你来作甚。”
“把脉。”燕白茶侧身示意。
秦洋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搬了个圆木凳,坐在傅朝歌身旁为她把脉。
“没什么问题啊。”秦洋斜睨燕白茶一眼,“别瞎担心,待会我再与你讲讲孕妇常识。”
这段时间,他被燕白茶折腾的都快成女科大夫了。
此时管家带着人将饭菜端上,秦洋连连挥退管家送上来的膳饭,随后捏起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惊叹不已,“今日太傅夫人办宴,罗二姑娘可是把那宴席生生给砸了啊。”
“我这不就赶紧给人去诊伤,捞点银子。”
“砸了?”燕白茶瞧傅朝歌的神色,替她问出口,“怎么砸的?”
“听说这宴原本好好的,后来罗二姑娘一身煞气硬闯进太傅府里,看见什么就捞起来,直接往罗姑娘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骂罗姑娘是个心机深沉的妒妇,残害皇嗣还栽赃陷害。”
秦洋咂舌,“这罗二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卧病在床还能追到太傅府去打罗姑娘,不过这下京城里都知道罗姑娘有多么心狠手辣了。”
傅朝歌把玩着黑棋的动作一顿,那双乌黑的眸眼里升起淡淡雾气,眼底的恨意与畅快转瞬即逝。
罗琼的名声扫地,皇后也不会留着一个恶名远扬又狠毒的儿媳在自己儿子身边,罗琼心心念念的太子妃之位,没了。
她与罗琼牵连着前生今世的恩怨与仇恨,如今算是了了。
皇宫,凤栖宫正殿。
皇后听着宫人传上来的消息,对于罗菲闹上太傅府,泼妇般叫骂罗琼的事既震惊又痛恨,更多的是解气。
她坐在殿台上的凤椅宝座上,看着殿中恭敬垂首的嬷嬷,眼中精光微闪,她沉声道,“罗姑娘害得罗二姑娘不能生育的药方子你可知在哪儿?”
这嬷嬷正是皇后送至罗菲身边的亲近嬷嬷,她躬着身子老实道,“回娘娘,就在罗二姑娘手中,她本欲从太傅府中出来便进宫,想要找您讨个说法,奈何罗宰相派人软禁了她,所以老奴便替她捎话儿来了。”
讨个说法?
皇后闻言,保养精致的脸上浮现浓浓的讽笑,“待你回去了便告诉罗二姑娘,她这个侧妃的帽子,本宫不会摘了她,且让她放宽心,这几日安心的休养生息。”
“至于那心狠手辣的恶毒之女,未嫁入门便残害子嗣,别说太子的东宫,本宫都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皇后心中真当是畅快淋漓,罗家眼看着就要倒下,虽不知西南军营一事是真是假,但是罗家的下场无需猜想,定是惨淡收场。
待她求了皇上将罗琼从太子妃的位子踢开,满京城的权贵之女,谁不想要这未来国母的位子!
她眸光一定,望着殿下的老嬷嬷,抬手示意身边贴身宫女过来,“你去私库拿些滋补养身的药材,让嬷嬷带回去给罗二姑娘。”
宫女欠身应下,皇后又看着默默嘱咐道,“你告诉罗二姑娘,十日后本宫便让人抬她进宫。”
嬷嬷恭恭敬敬称了声是,待那药材都拿过来,嬷嬷便带着药材出了宫。
那嬷嬷刚走出凤栖宫,太子燕靳便随后进了正殿。
“母后。”
皇后闻声望去,“靳儿?”
她本打算回后殿躺在贵妃榻上打个瞌睡,燕靳那道浅黄锦袍出现在殿中,她连忙从耳门处转回身,也没去殿台上的凤椅,在燕靳上方的梨木太师椅上坐下。
“你今日真有空闲过来,前几日堆攒的政务都忙完了?”
说着,对着身旁的宫女道,“去小厨房端碗血燕过来。”
“不必麻烦。”燕靳拿起宫女刚端上来的香茶,轻啄一口润唇,“儿臣还不饿,母后不必麻烦厨房再生火了。”
皇后眉头一敛,不赞同的劝道,“这离午时过去多久了,马上就要黄昏了,你先喝点东西,待会就在母后这里一起用晚膳吧。”
燕靳知道拗不过皇后,也没再继续拒绝,想起明日便是五月初一,道,“今日三十了,父皇不来?”
皇后想着今日贵妃前来请安时那张得意的脸,咬牙冷哼,“贵妃这个狐媚子整日作妖,你父皇眼里全是她,前些日子还宠幸贵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刚给了名分,他如何能想得到凤栖宫。”
燕靳听着皇后这些抱怨的话,不禁敛眉,“玉碗可用了?”
皇后闻言脸上神情一滞,随即不自然的扫过殿中零散的工人,心虚的压低了声音,“用了,上次你父皇急火攻心气晕,就开始用了。”
“泡了几次?”
“……三次。”
皇后的声音几乎听不到,燕靳听清后,鹰眼中充斥着阴郁的狠厉,“母后继续用便是,儿臣这还有。”
皇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转而出声问道,“太傅府里的事儿,你可有过耳闻?”
“什么事情?”燕靳今日一整日都在东宫忙于政务,现在才出来,对于皇后所言之事并不知晓。
皇后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宫女便端着一碗血燕过来,待她将东西放在燕靳面前,皇后嘱咐道,“你带人先出去,把殿门关上守着。”
宫女欠身称是,随即带着殿中宫人下去,沉重的殿门也“吱呀”一声合上。
燕靳看皇后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他捏着汤勺轻搅燕窝放凉,“母后要说什么事?”
皇后一脸正色望着他,“本宫要去向你父皇请到圣旨,罗琼此女心狠手辣,善妒恶毒,残害皇嗣还栽赃陷害与他人,以她的品德与修养,万万不能做太子妃之位。”
“残害皇嗣,栽赃他人?”
燕靳搅拌的动作一顿,他放下汤勺眉头紧皱,“母后说的详细点,儿臣听不太懂其中缘由。”
皇后想起罗琼不仅蒙混她,还险些拿她做刀子,心里就厌恶的紧。
“罗二姑娘先前在镇国府捡回的香包乃是她所为,还费尽心机请本宫出宫听戏,故意设了一场戏让罗二姑娘摔没了皇嗣,将罪名丢到了傅五姑娘头上,想要一石二鸟脱身。”
“更可恶的是,罗二姑娘小产后的补药里,被她改了方子,如今二姑娘能不能再生育还是一说。此事今日被罗二姑娘知道了,大闹到了太傅府,如今已是满城皆知。”
皇后一脸气愤,“本宫险些就被她当做刀子使了,她竟敢算计到本宫头上,这般恶毒的女人,如何能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燕靳怔然,脑海中回想起天牢中女子捂着孕肚,眼中那惊惧哀求的目光,他眸光一沉,“都是她精心设计?”
他醉酒后固执的认为傅朝歌就是那般贪图富贵的女子,她与罗菲同样遭遇,罗菲却爬上了她曾经想要的位子,因此便害了罗菲。
他沾沾自喜,又偏执的认为她低贱虚荣,甚至趁醉意要活生生用铁棍打掉她腹中之子。
若是没有罗琼这般,他是不是还能使计让她心甘情愿跟了自己,不用看到她痛恨自己厌恶自己的样子……
“当然是她的计策!这罗琼好好的一个宰相嫡女,还未大婚进门,便能能想出这般阴狠毒辣的主意,若她真嫁进了东宫那还得了。”皇后深想那番景象,也是后怕不已。
“本宫定要求你父皇改了这圣旨,左右罗家要倒,早早躲开这滩烂泥,免得污了自己的衣衫。”
说罢,她又嘱咐道,“不过那罗二姑娘的侧妃就让她坐着吧,日后你登基为皇,随便封个位份了事。”
燕靳深陷在记忆中难以抹去的那一幕,脑中浑浑噩噩,早已听不清皇后所言,只是敷衍的点着头。
皇后看他神情恍惚,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没想到自己被罗琼一个丫头给耍了,心疼不已。
“赶紧喝了这血燕,先垫垫肚子,回宫里睡一觉,你看你眼下这团青黑,这是几日没睡了?。”
皇后拿起汤勺,勺碗碰撞的清脆声令燕靳一个激灵回神。
“来,喝了这碗,回去好好睡一觉,那些政务明日再处理,可别熬坏了身子。”
燕靳闻言,掩下自己真实的神色,接过后囫囵吞枣的喝完,随即告退,恍恍惚惚回了东宫。
翌日晌午,皇后听闻嘉正帝见完了大臣,正处理不算重要的政务,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御书房,提起此事,嘉正帝自然有所耳闻,所以这道退婚的旨意下得极为痛快。
罗府接到了这旨意,原本浑噩颓废的邸府就越发的死气沉沉,罗琼名声扫地恶名远扬,随即又被皇家退亲,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入了夜,满天星空的夜幕下,罗府里静悄悄的,唯有罗琼的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二更天的锣敲响,罗琼被软禁了正闹着,丫鬟婆子们也都困得不行,便随了罗琼自己作妖,一个个困趴下了。
罗琼坐在自己混乱不堪的闺房中,看着满地的碎片,拿起房中最后一个花瓶,狠狠抡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瓷片飞溅落得四处都是。
燕靳站在房门中,看到她面容狰狞拿着瓷器撒气的模样,面无表情,眸中尽是冷漠。
“自作自受的下场,如何?”
罗琼听闻这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向房门,便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那正是她疯狂用尽手段想要霸占的男人。
“太子殿下……”她站起身想要跑过去,却见满地瓷器碎片,一不小心便能扎得满脚鲜血。
“太子殿下,你特意来看我,其实也是不想退婚的对吗?”
她眼中含着欣喜的泪意,其中深重的痴恋皆被燕靳看在眼里。
“太子殿下,我就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从小到大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就求你能看我一眼,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我的爱意了?我……”
燕靳就站在房门外,隔着一片狼藉阴冷的盯着她,“罗琼,你还未清醒吗?”
罗琼一怔,随即摇着脑袋,“太子殿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恍惚的跌坐回木椅上,捂紧自己的耳朵,继续把自己关在她为自己精心打造的世界里,神经质的低喃着。
“太子殿下也是爱我的,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我们之间不可以有别人,不可以有……她们敢来,我就杀了她们,要她们万劫不复……”
燕靳纵身一跃落到她身边那处还算干净的地方,便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敛眉,“她们是谁?”
罗琼听着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抬头发现他就在自己面前,唰的起身紧紧拥住他,少女天真般满眼期盼的看着他,欢喜的笑着。
“燕靳,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那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我们成亲,生好多好多孩子,只有我和你的孩子……”
燕靳剑眉紧蹙,察觉出罗琼的不对劲,随即一把推开她,“你疯了吧?”
“本宫怎会随你离开京城,她们又是谁?”
他为的便是那龙椅宝座,谈何离开?
然而罗琼犹如被点炸的火药,一双杏眼里带着无尽疯狂,“你必须跟我走!我们是相爱的,我做了那么多事情,除掉了那么多的障碍,你不能抛弃我!”
说着她便要紧紧抱住燕靳,燕靳不耐烦的将她一把推开,罗琼被男人的力气推倒,腰腹狠狠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燕靳冷漠的看着她,“清醒没有,你若再疯疯癫癫,本宫再把你往地上推一把,如何?”
罗琼的理智渐渐回笼,她扶着桌面开始笑,听起来她笑得极为畅快。
她转过身,杏眼中犀利看向燕靳,眼底带着些许光亮,“燕靳,这么些年,你眼中可曾看到过我?”
燕靳不欲与她废话,直接问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她们是谁?”
罗琼眼中的光归为死寂,半晌,她勉强的勾起一个僵硬的弧度,“你来就是看我笑话的?”
“不是,我只想知道你为何选择傅朝歌陷害,还有她们究竟是谁?”
“她们?”罗琼冷冷的嗤笑一声,扶着痛处坐回椅子上,灯火下她脸上的神色莫名阴森。
“青楼里的那几位头牌啊,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几块金子,不照样像女支院那些女子一样。”
“还有那些舞姬,歌姬,你看上哪个,宠幸哪个我都知道,等你遗忘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就到了该死的时候。”罗琼的语气十分冷静平淡,好似再说昨天说了什么一样。
“罗菲她最不该的就是有了你的子嗣,我便让她不能生育。”
燕靳强忍着心中的杀意,冷冷道,“傅朝歌呢?你为何陷害她?”
“她啊……”罗琼抬眼望着他,唇角的笑意莫测。
“她算是最幸运的,也是最可怜的,我的太子殿下,你想听吗?”
燕靳看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畅快,犹如毒蛇吐着蛇信般阴森,他忽然很抗拒她即将说出口的话,然而罗琼已经开了口。
“她未婚先孕,我可是大功臣呢……”
“闭嘴!”燕靳暴怒,一把扣住她的咽喉,手指不断收紧,罗琼已经开始涨红了脸,但她唇角的笑意依然还在,让燕靳的理智渐渐失了控。
都是这个女人,让傅朝歌与父皇有染,让她被逐出傅家,被利用被陷害!
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却永远失去了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燕靳手中的力道不断加深,罗琼已经开始翻白眼,忽然门外有脚步声走过来,燕靳心一沉,冰冷的看着昏迷过去的罗琼,松开她后跳窗离开。
三更天,整座城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一舟居的正厢房里,房柱旁的轻纱被放下,床帏遮掩住榻中的光景。
傅朝歌迷迷糊糊间感觉有道炙热滚烫的视线再盯着自己,抬手揉了揉眼,眼睛掀开一条缝,随即惊惧的睁大眼,尖叫出声。
“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