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他手中的锦囊,接过后不解的望着他,“这是……”
燕靳那双阴郁的鹰眼中带着无尽的狠辣与野心,令皇后心头一跳。
“锦囊之物溶于水中,将父皇常用的玉碗浸泡两个时辰,再拿于父皇用。”
皇后一下猜到了燕靳的心思,眼睛猛然睁大,“靳儿你……”
她下意识攥进了拳,却发觉那锦囊就被她握在手中,一时间觉得手中这东西烫手的紧,令她心慌不已。
靳儿竟是要弑父继位!
她满脸惊惶,庄重的姿态已经不复存在。“若是事情败露,我们母子活不了的……”
“所以,母后我们必须要成功。”燕靳那双幽暗的眸眼里尽是一片坚决,“父皇赐婚,罗琼这个太子妃除非父皇亲手下旨退婚,不然我们便与罗家绑死了,六月大婚依旧会举行,罗琼只不过成了罪臣之女而已。”
“罗家落魄,罗琼占着太子妃之位不让,如何再重新拉拢旁的实力?”
皇后闻言,攥着锦囊失魂落魄的坐回木椅上,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一向奉皇上为天,从未想过忤逆他,靳儿欲弑父登基,她便慌了。
忽然她眼睛一亮,紧紧抓住燕靳的衣袖,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只要踢开罗家是不是就可以了?”
皇后力道失控扯到了燕靳的伤口,他眉头一皱,随后冰冷的目光望着满眼期盼的皇后,残酷的抹掉她最后一点希望。
“母后,是父皇先要杀我,罗家是什么样的下场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的龙卫是冲着我来的!”
他满腔怒火的挥开皇后的手,唰得站起身,抬手露出紧裹的右手手腕,语气咄咄逼人,“母后您好好看看,我这右手差点就废了!还有左肩这伤,若我躲得慢点,那暗镖再往下点,您以为我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您面前?”
看着皇后恍惚失神的神态,他深吸一口气,将怒气死死压住,“母后,您先将别事放一放,想想如何将锦囊里的药给父皇用下吧。
说罢,带着满身阴郁甩袖离去。
皇后怔怔的望着燕靳离去的身影,直到罗琼重回正殿。
“皇后娘娘?”
“嗯?”皇后闻声回神,随即发觉罗琼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瞬间回到那个高贵威严的做派。
“太子有政务已经走了,你随他去吧。”
皇后对罗家没有一点好感与耐心,更别说罗琼这个可能祸及太子的女人。
随即她起身,一旁的宫女上前搀住她的手,皇后一脸疲惫之意,“本宫前些日子没休息好,就先回殿睡一觉了。”
罗琼乖巧应下,“皇后娘娘身子重要,不过我今日进宫时二妹特意嘱咐,说七日后入宫册封一事,她身子还可以受得住劳累。”
皇后闻言眸光骤冷,连个孩子都没保住还想着这些事,“她经得起辛苦,太子可不一定。”罗琼说这话是什么心思,皇后也是一清二楚
她微凉的目光瞥一眼罗琼,让罗琼心头莫名不安。
“近日朝中动荡,你回府嘱咐你父亲,安生点。”
说罢,带着宫女款款离去。
六王府,燕白茶陪着傅朝歌在王府中散步,绕了半个王府后坐在花园的山亭处,两人品着茶博弈,偶尔嬉闹一番,惬意无比。
徐清风随着管家过来时,便看见这岁月静好的一幕。
女子一袭白底青竹锦裙,装扮简单,透着一股清雅淡稳之感,那青年背对着她,虽看不见模样,但能察觉出他气质不凡,不似寻常平民。
徐清风想着,提裙上了台阶,“朝歌。”
傅朝歌闻声望去,看见徐清风后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起身上前迎接,“清风,你怎知我在这处?”
燕白茶也起身,徐清风见到他的模样后,目露惊讶之色,“这……燕亲王?”
封地亲王不是只有皇帝圣召才能回京吗?
燕白茶淡淡颔首,“徐姑娘。”
傅朝歌拉过徐清风的手,带她坐至自己身旁,“粉黛告诉你我在六王府的?”
徐清风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疑惑,将目光从青年身上挪开,望向傅朝歌,“你家老夫人派人找我,我才过来的。”
“祖母?”傅朝歌黛眉一蹙,也忘记给徐清风讲燕白茶的事了,“祖母她怎么了?”
“老夫人听闻你被关进天牢,想要去看你,奈何傅夫人不许,她只能派人来府上找我。”
徐清风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解释道,“还好我没直接去天牢,先去一舟居问了粉黛你的状况,不然我还要白去天牢跑一趟。”
傅朝歌听闻傅夫人不允老夫人出府,便心中焦急,“那祖母她?”
徐清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放心,我知道你在六王府,便让晓玲去通知老夫人,晓玲拿着我的府牌去接她老人家了。”
傅朝歌听完,便望向燕白茶,“我们回去。”
徐清风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探,瞧这两人像是相识已久的模样,到底是何关系?
然而,燕白茶立刻为她展示了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别那么着急。”青年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头,眉眼间尽是温柔,“你在这等着,我去派人备好马车。”
徐清风睁大了眼睛,是她想的那样吗?
待马车到了一舟居,徐清风还在纠结猜测,不敢随意下决定。
燕白茶扶着傅朝歌下了马车,将女子额间的碎发拢好,道,“你先回府,我去清茶居拿点东西。”
说罢,便迈开长腿疾步往隔壁的宅门走去,徐清风又是一惊。
燕亲王就在隔壁!
上次来一舟居时,她心里还笑话这清茶居的名字真像个茶楼,没想到这居然是燕亲王的住处。
傅朝歌看到徐清风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随即捏着帕子掩住嘴边的笑意,清了清嗓子,道,“进去吧。”
一进来厅堂,徐清风迅速关上堂门,甜美的脸蛋上尽是严肃之色,“说,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燕亲王年初才去了封地,近二十年都在京城,徐清风就算不熟悉,也是有过耳闻的。
出生不久先帝便仙逝,随即皇上登基,为彰显仁慈便留了那封地没收回。
平日里这燕亲王不大出门交际,也仅是知道是个温和斯文的青年,后来入宫跟着傅朝歌偶遇过几次,因他是太子的小皇记住了他的长相而已。
傅朝歌淡定的落座,明亮的眸子看着一脸正经的徐清风,唇齿间露出一抹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徐清风掐着腰哼唧一声,威胁道,“我都想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不然……”
她上前几步,捏住傅朝歌的脸颊,往两边一拉,贵女的形象完全抛于脑后,“不然你就完蛋了,傅朝歌你居然瞒我好多事情,安安满月礼的红包你还想不想要了!”
傅朝歌掐了燕白茶好几次脸,第一次体会到说话吐字不清的感觉是多么……无奈。
“我索我索,我索……”
徐清风放了手,拍拍衣裙坐在一旁,努努嘴,“说。”
徐清风那般相信她,她自然不会隐瞒,而且她已经默认了燕白茶的地位,允许他在她的世界里乱窜,便不会否认。
傅朝歌撑着下颚望着门缝那抹细长的光亮,语气坦然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羞涩。
“他是安安的父亲。”
“……!!!”
徐清风唰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傅朝歌,两只手激动的上下舞动着比划。
“他他他……他就是那个……那个人!”她震惊到结巴,“让你背负骂名的那个人?!”
傅朝歌看她那个不知所措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对啊,他说要娶我。”
徐清风憋红了脸,想要再说什么,堂门忽然被人推开。
“晴天白日的,关门做甚?”
“……”安静。
青年手里提着一串冰糖葫芦走进来,看着房中两个女子疑惑道,“说话啊。”
同时他走近傅朝歌,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递给她,“拿着。”
傅朝歌接过来,瞥他一眼,“你去清茶居拿东西就是拿这个?”
“当然不是。”燕白茶轻轻挑了挑眉,“祖母不是要来,我去隔壁拿来点药材过来做个药膳。”
他轻松拎起一旁沉重的太师椅,紧挨着傅朝歌坐下,“留祖母一晚吧,天黑后秦洋的父亲刚好到京城。”
这次轮到傅朝歌不知所措,“秦洋的父亲?”
那不就是他舅舅……
徐清风勉勉强强压下心底翻腾涌动的心绪,扫一眼女子那凸起的孕肚,再看一眼燕白茶那张清俊温和的脸,心累的垂头扶额,好心提醒一句,“老夫人应该快到了……”
燕亲王居然是安安的父亲,老夫人来了,不会也被吓一跳吧?
恰巧此时粉黛一溜小跑进厅堂,眉眼带着笑意,“姑娘,老夫人来了。”
傅朝歌闻声赶紧起来,提起裙角便大步往外走去,燕白茶追上她搀住她的手。
“你这身子越来越重了,小心点。”
跟在后面的徐清风看着燕白茶细心护着傅朝歌的模样,心里总算舒服一点了。
燕亲王对朝歌好就行。
老夫人被搀扶着跨过垂月门,抬眼便见心心念念的孙女脚步匆忙赶来,终日蹙敛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小五。”
傅朝歌脸上笑意浓郁,忍不住又提紧脚步,欲去揽老夫人的手,“祖母。”
“哎呀,就这点路,你慢点,慢点。”老夫人看着她这般莽撞的样子,急忙连连出声,“你这四个月多的身子了,怎么这般粗心大意。”
随即她便看到跟随傅朝歌而来的高大青年,看他陌生的面容,又觉得有点熟悉,“这位是……”
徐清风咳一声,上前搀住“老夫人,院子里热,咱先进屋子。”
待众人进了厅堂,燕白茶倒是坦坦荡荡,对这正座上的老夫人抬手一拱,“祖母安好,在下白茶,您可还记得?”
“哦,白茶啊。”老夫人恍然大悟,笑眯眯的看着他,“记得记得,还挺巧,你可是住在这附近?”
方才院中他一直护在清欢身后,挨得极为亲近,但老夫人张口却没问他与清欢是何关系,为何在此处……燕白茶闻言眸光微闪,看来老夫人猜到了什么。
想着,他微微一笑规矩道,“在隔壁。”
“哦……原来如此啊。”
傅朝歌将倒好的花茶推到老夫人跟前,“祖母在府中如何?”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一口,笑道,“挺好的,你弟弟又回了学院,你父亲终日忙于事务,没人去我那儿了,我也落得个清闲。”
傅朝歌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愧疚,放软了声音,“那祖母今日便在这住下吧?”
老夫人摇摇头,“不用,祖母就是听说你被皇后关进了天牢,担心你的安危,现在你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若是皇后执意将你定罪,便传人通知祖母一声,祖母亲自去宫里找她讨个公道。”
傅朝歌鼻子微酸,“不必,我有证人为我证明,残害皇嗣此罪太大,我怎能平白无故就为他人背锅呢。”
更何况,太子马上自身难保,罗家即将败落,皇后哪有时间来问她的罪。
“老夫人你放心,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朝歌被人诬陷的。”徐清风也出声安抚老夫人。“说来,我也是证人呢,若皇后真的要将朝歌问罪,我第一个不同意!”
“好好好。”老夫人慈祥的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那我就安心了。”
同时她挥手意示嬷嬷将手中之物递过来,接过后将两个木盒递给傅朝歌,拍着她手嘱咐道,“这里的银票你去钱庄兑换,留着自己用,江南你祖父的铺子有一半在我这,我全给你,日后你去江南也不怕没有依靠。”
傅朝歌急忙推辞,“不用祖母,我自己的银两够用,您就自己留着吧,祖父留给您的东西我怎能拿,这太不孝了。”
老夫人闻言沉思几番,最后将最上面的木匣子塞进傅朝歌怀里,眼神警告她不许再推辞。
“这里是白银一万两的银票,里面还有一个长命锁,这长命锁是我命人刚打磨好的暖玉,等安安出生了,一定要给安安戴着。”
她再次叮嘱,“这是祖母送给安安的,你必须拿着。”
傅朝歌这下没法再推回去,只能命粉黛收去厢房,随即与徐清风一起陪着老夫人在院中闲聊。
燕白茶撸起衣袖在小厨房熬着药膳,透过窗口看到庭院的小亭中,慈祥华贵的老妇人身旁坐着两位年青姑娘。
左手边的姑娘一袭粉衫,笑起来清纯甜美,右手边的姑娘身着青竹锦裙,外衫罩着一件白纱衣,精致的脸庞上带着轻悦的笑容,淡雅温婉,明媚动人。
“公子,膳粥好了。”阿九将灶里的柴火抽出来,再抬头就看自家公子一脸痴相望着庭院中。
他站起身看一眼,便看见亭中刚好正对着厨房窗口坐着的夫人,于是默默坐下。
算了,公子痴迷夫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理解,理解。
傅朝歌正听徐清风给老夫人讲在茶楼听说书人讲的故事,忽然心中一动,抬起眼便看到厨房窗口处站着的青年,不由得朝他勾唇一笑。
相隔太远,她看不到青年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想象出青年一定在笑,那双丹凤眼里干干净净,笑起来无辜至极,那就是他。
徐清风因着出府太久便早早回了将军府,老夫人用过了燕白茶亲手做的药膳,笑呵呵的说了几句,也起身准备要走,傅朝歌则一起起身送她。
一舟居门口,老夫人正要踩着马凳上马车,忽然转身望向傅朝歌,“小五,那个白公子对你好吗?”
傅朝歌唇角微抿,转过头看向宅门,她收回目光,目光坦诚,“他很好,非常好。”
老夫人没有再多问一句,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她转回身子踩上马凳,扶着傅朝歌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老夫人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倒退消失的傅朝歌,眸光一闪,眸光阖上。
这次再见那位白公子,她便认出来了,先帝幺子——燕白茶。
她前几年身子骨还好的时候,进宫时在康安宫看到过这个少年,皇宫这个大染缸里竟有这般清透干净的孩子,很难让她忘记。
小五说上元宫宴被人算计,却又被人救一命,虽然留下了孩子,但这个境地已经很好了。
燕白茶按理应在锦州,现在却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小五的身边,她不用想也知道因为什么,更别说那小子看着小五时眼里的光芒那般扎眼。
小五觉得好,那便好,她老了,走不动管不了,小辈们能安稳过日子她老太婆就心满意足了。
傅朝歌回了府,坐在厅堂的侧厅里,看着老夫人给她的木匣子连连叹气。
燕白茶听她这般愁苦的叹息,握着手中书走上去,“怎么了?”
傅朝歌推了推檀木盒,“你看。”
燕白茶将手中的的书册放下,坐在一旁的花雕圆木凳上,拿过木匣子翻开其中东西。
“这长命锁,还有银票怎么了?不都是老夫人给你的。”
傅朝歌将这些东西全拿出来,拉开锦帛,露出几张纸。
燕白茶拿起看了看,惊诧之后又哭笑不得,“老夫人藏的真深,还是把江南铺子的地契给你了。”
傅朝歌孩子气的撇撇嘴,“祖母总是把最好的给我,自己孤零零的,让我难受。”
燕白茶伸手弹她一个脑瓜崩儿,傅朝歌吃痛,捂着额头怒视他,“燕白茶!”
随即抄起桌上的书册敲他脑壳,看他一缩脖子,笑得开心。
一旁路过的粉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摇头。
她家那个稳重淡然的姑娘没了,被白公子带坏了。两人分开在人前还好,端的沉着冷静的模样,人后在一起就像现在这般,幼稚的好似三岁小童一般。
粉黛出了门,便看秦洋迎面走来,欠身行一礼,“秦大夫。”
秦洋颔首,随即大步往厅堂走去,嘴里还嚷嚷道,“小白啊,你舅舅今个儿进不了京了!”
傅朝歌听着这话,莫名听出来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燕白茶起身掀开珠帘,正好迎上他,眉头一挑,往正座上一坐。
“不是说今日便可以到京城,出了什么事?”
秦洋吊儿郎当一瘫,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在胸前摇的欢快,“我娘遇上简亲王的的女儿,跟人家去慈州地境了。”
燕白茶忽然就理解自家舅舅为何到了京城门口,又不辞辛苦要跑回江南了。
简亲王当年和舅母乃是青梅竹马,舅母跟着人家闺女跑去简亲王的地界,舅舅如何不着急。
“对了。”秦洋坐直了身子,将怀中的一页纸拍在桌上,推给燕白茶,“罗琼拿药的方子。”
燕白茶轻轻瞥一眼,道,“你送到罗二姑娘面前,其他无需再管。”
秦洋闻言,笑得贼兮兮的,“听说明日巳时太傅夫人在府上办宴,要为嫡女挑选夫婿,嘿嘿嘿……”
傅朝歌听这话,不由得凝眸望去,随后眉头一皱,起身掀开珠帘。
“为何挑那个时候?”
秦洋纸扇轻摇,意味深长道,“五姑娘,你可不知道这位罗姑娘有多阴狠,二姑娘往后别说诞下子嗣,能怀上就算老天开了青眼。”
傅朝歌惊然,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罗琼她……”她竟生生断了罗菲生育的能力?
“她上元宫宴能做出那般阴损的事情,自然不会对怀有身孕的罗二姑娘心慈手软。”燕白茶起身上前揽住她,柔声安抚她,“恶有恶报,不管她的结局如何悲惨,那也是应得的。”
“五姑娘日后还是离那些人远些,免得遭殃。”说罢秦洋站起身,握着折扇抬手一拱,“既然无事,我就走了。”
傅朝歌望着房中摇曳不定的灯火,想起自上元节开始经历的波折,心头升起阵阵乏累。
“我们早些离开京城吧。”
燕白茶揽紧了她,侧头在她头顶轻柔的落下一吻,清冽的嗓音带着无限暖意,“好。”
翌日清晨,东方第一抹初阳破过云层照落,红墙黄瓦中繁繁绿意点缀,然而在心旷心怡的景色也挥不去御书房里的阴霾。
“啪!”
“罗宰相,你好大的胆子!”
嘉正帝将手中奏折狠狠摔于地,犀利的目光死盯着跪于殿中之人,满腔怒火熊熊燃烧着。
“你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腐化朝纲,朕本以为你所作所为也便是这些了,现在看来朕当真小看你!”
“边境军队乃是重中之重,军士抛头撒血守卫边疆,你身为一朝之相,竟敢私扣军饷,还贩卖军粮!”
罗宰相早已面色如土,俯首连连叩头,“皇上,老臣不敢啊,老臣不敢!”
西南军营他的确有过念头,但是他绝没有将手伸过去。
他颤着声音,高声喊冤道,“老臣怎敢打军营得主意,着实冤枉啊,老臣求皇上明查,此事定是他人诬陷,是给老臣泼脏水啊皇上!”
嘉正帝那双眸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污蔑你?好好好。”他连道三个好字,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坐回龙椅宝座上,嘉正帝眼中一片狠戾,强势的压迫感让罗宰相头都不敢抬一下,他沉声道“朕看在你乃两朝老臣的份上,便给你一个机会,朕倒要看看你的胆子大到什么程度,若是此事为真,你罗家一个别想活!”
罗宰相额间滴滴汗珠落下,他捏着朝袖狼狈的擦了擦,急忙谢恩,“谢皇上,谢皇上。”
嘉正帝挥退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德玉端上一杯凉茶劝他息怒,他押一口茶水,倚靠在宝座上,意示德玉将那奏折捡起。
德玉将奏折呈上,嘉正帝强忍着怒火再看一遍,沉思默想了许久,丢到一边,拿过朱砂笔继续批改折子。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躬身垂眸恭敬道,“皇上,三皇子求见。”
嘉正帝正烦闷着,随手一挥,“朕正忙着,不见。”
小太监面露难色,小声道,“皇上,三皇子说是刺客之事有下落了。”
嘉正帝闻言手中动作一顿,赤红的朱砂滴落在折子上,他眉头紧蹙,“让他进来吧。”
小太监连忙应下,随后请三皇子燕梓进殿。
燕梓一袭紫袍踏进御书房,望见殿台上埋首御案的嘉正帝,狐狸眼中闪过一道幽色,随即掩下,他抬手一躬身,“儿臣见过父皇。”
嘉正帝将批注完的折子丢到一旁,深邃的眸眼看向他,“刺客一事都是镇国府在查,你哪儿来的消息?”
燕梓笑吟吟一拱手,淡定道,“儿臣前些日子贪玩,跑去京郊骑马,看见了一处林子茂盛繁密,里面或许有猎物便闯了进去,谁知看见有人伐树,言语间皆是‘木头够做箭了,回庄子罢’。”
“父皇前些日子被刺客刺了一箭,第二日早朝都未去,所以儿臣对箭字极为敏感,便下了马跟上去,见他们去了一处庄子便没有出来。”
嘉正帝放下朱砂笔,斜靠着宝座,便有宫女上前揉捏肩膀,他随意的瞥过燕梓,“一个庄子而已,许是做木工的地方。”
燕梓眸光一暗,缓缓道,“可那庄子……是二哥的。”
嘉正帝伸向凉茶的动作一顿,“太子的?”
此时燕梓一撩袍跪地俯首,一脸正色,“皇兄身为太子,为父皇解忧排难,分担朝中政事,儿臣的确佩服,但是儿臣派人盯了那庄子几天,没什么发现本欲要走,却看那庄子里出来几人,皆是背着一篓袖箭。”
“儿臣觉得事情不对,便继续叫人跟着,却发现……”他语气一顿,随后一脸坚决的看向嘉正帝,“儿臣发现太子皇兄养了一队死士,偏偏那死士所用的袖箭与父皇您遇刺的那支一模一样。”
嘉正帝闻言心中一怒,将手中杯盏扔向燕梓,怒视着他“胡说八道!”
上好的瓷杯盏被摔了个稀碎,还有些水渍溅到了燕梓身上,在紫袍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水印。
燕梓脸上闪过一道慌张之色,垂下睫,他那双狐狸眼中精光一闪,他俯首叩头,颤着音高声道,“儿臣不敢妄加揣测,所以前来禀告父皇,由父皇定夺。”
“滚,你出去!”
嘉正帝方才被罗宰相气的怒火刚消下去,现在又被燕梓引了出现,如今胸腔中怒气冲天,他指着殿中的燕梓,怒视着他,“你给朕滚出去!”
燕梓闻声连忙起身,一脸惶恐无措的退出去。
待他出了御书房,那慌乱的模样便迅速褪去,他扭头看一眼殿门紧闭的御书房,唇角勾起一道莫测的弧度,迈步离去。
皇上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太后听到太监总管德玉的消息时,便连忙起身往御书房去,到了书房时嘉正帝已经清醒,他挥手让一脸忧色的皇后回去,又喝退了殿中宫人。
太后端起盛着汤药的玉碗,拿着汤勺给他喂药,眼中带着浓郁的关怀之色,她后怕的责备着嘉正帝。
“你这是怎么了,自己身子不好还生什么气啊,现在朝中动荡,你身为一国之君可不能倒下了。”
“你看方才皇后吓得脸都白了,哀家过来的时候都恍惚不已的,什么事哪有身体重要啊,这身子骨好才是资本。”
嘉正帝一口一口喝着汤药不说话,直到太后唠叨完了,将玉碗放回那桌上,才道,“傅五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捏着帕子替他擦擦嘴角的药渍,“怎么,皇帝是想把她接进宫里来了?”
嘉正帝未回答,心中想着燕梓所言之事,又回想起空元大师解签所言的凰命签文,脑子里昏胀不已。
太后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是猜中了皇帝的心思,道,“五姑娘那人性子不错,只是太过于看淡红尘了些,少了点人情味,但是她愿意留下龙嗣,说明她还是个爱孩子的,是个好母亲。”
嘉正帝不语,太后敛着眉头以为自己想错了,又听皇帝道,“听说罗二姑娘小产了?”
“嗯。”太后点点头,“都说是五姑娘是罪魁祸首,皇后还想问罪,哀家倒觉得傅朝歌不会是下手的人,倒是那罗姑娘有可能,可惜皇后身在局中看不清。”
说着,她想起自己的一个念头,道,“明日我便将五姑娘接进宫里吧,左右她怀的是龙嗣,还是在宫里生养好。”
“皇帝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