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火辣辣的阳光带着盛极的热情落在人身上,令人能感觉到那重重的灼热感,只恨不得躲在荫凉里,不暴露半点皮肤在太阳之下。
一舟居,傅朝歌坐在搭好的葡萄架下,坐在竹椅上喝着酸梅汤,看着院中小亭里,粉黛与嬷嬷一起给安安缝制小衣服,很是惬意。
阿九拎着一袋米粮跨进院中,步伐匆匆往厨房走去,随后垂月门处再次传来稳健有节奏的脚步声,傅朝歌下意识望去,青年今日一袭青衫锦袍淡雅斯文,只是手中之物有些不搭。
傅朝歌坐直了身,黑眸中划过淡淡的嫌弃,“怎又买冰糖葫芦?”这天这般热,也不怕糖水化的到处都是。
“你还嫌弃了。”
燕白茶闻言轻轻一挑眉,将冰糖葫芦放在矮桌上的空碟上,在另一边的竹椅上坐下。“路过看见那老婆婆的摊子,顺手买了一串回来,怎么,你吃腻了?”
傅朝歌轻轻哼一声,吩咐粉黛再拿一碗酸梅汤过来,待粉黛拿过来,往燕白茶面前推了推,“这是刚从井水里镇凉过的,味道好极了。”
燕白茶轻瞥一眼她,视线从她的腹部扫过,傅朝歌看他目光就知道他什么意思,羞恼的锤了下他的肩头。
“我没喝凉的。”
“哎呀~你打疼我了。”燕白茶捏着嗓子,故作扭捏的娇嗔一句,清冽的嗓音发细之后虽奇怪,却意外的有点好听。
不远处的粉黛与阿九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打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亭中的嬷嬷们亦是相视一眼,抿唇偷笑。
傅朝歌绷紧了唇角努力不笑,随后燕白茶装模作样的朝她眨眨眼,飞了两个媚眼,她终于破功,拿起手中绢帕捂住脸,自己不顾形象笑得畅快。
“你……哈哈哈哈!过分!”
白帕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燕白茶只能看到她那双笑弯的黑眸,眼里荡漾着明媚轻快之色,笑到眸里泛起阵阵水光。
青年瞧她笑得轻快,唇齿旁亦是挂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那么好笑?”
傅朝歌连连点头,平日里那副温婉淡稳的姿态完全被抛之脑后,整个人泛着青春明媚的气息,完全是一个娇俏的少女,反差甚大。
燕白茶悠然喝口酸梅汤,“看好我,跟紧我,往后余生里,你日日都是这般开心。”他勾唇一笑,还补充一句,“还有糖葫芦和酸梅子可吃。”
“就你聪明。”居然试图拿吃的引诱她。
傅朝歌拿下捂着脸的绢帕,忍不住瞪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是压都压不下去。
葡萄架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的完全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出现,阿九在阴凉处喝着酸梅汤,瞧着那俩人之间温馨的气氛,对着自家公子暗暗竖大拇指。
看样子,夫人很快就能被娶进府了。
两人相聊着有的没的,傅朝歌口嫌体正直的将那冰糖葫芦啃了大半,才想起一事,“空元大师入宫的目的可查到了?”
闻言,青年眼中幽光一闪,“暂时还未,不过你提防着总没错,太后唤空元进京定是有所谋划。”
傅朝歌进食的动作一顿,“那前日我进宫,好像抽了支签文。”
燕白茶垂眸深思,低声道,“无事,我与六皇子商议一番,让他打探打探便可。”
“六皇子怎会答应与你合作?”傅朝歌放轻了声音,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或许是燕白茶每日都要大半时光在她身边围绕,强的势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了印迹的缘故,这些算是私人秘密的话,她竟也敢问出口了。
燕白茶学着她,头探向她,两个人头挨着头。“他有一位青梅竹马,现在在锦州,那青梅竹马曾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被宫中公主欺负时我帮过她。”
“我答应他会看护好那个青梅竹马,而且……”
他忽然靠近,唇靠在她耳边,用气音悄声道,“我答应,助他夺得皇位。”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女子的耳边,染红了那白嫩的耳垂,傅朝歌险些忽视了他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角,凝望着他,话忽然就噎在了咽喉处,“你这太……”
夺皇位,历朝历代不都是血流成河,踏着无数白骨才能坐上那个金龙宝座。
他也曾说过,皇子生来便为了继承天下社稷,胜者为皇,败者身亡……
燕白茶认真的目光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眸眼里不含半点杂质,“为了娶你,我要努力啊。”
她轻眨眼睛,垂下眼睫,“燕白茶……”
“嗯?”
青年轻勾唇,只见女子红唇一张一合,他想要去靠近听清楚,庭院处阿九拿着一张请帖走近,“姑娘,有人送了帖子。”
傅朝歌闻声抬起头,忽略燕白茶那急切的目光,将帖子接过,看见帖子角落那扎眼的“罗”字,眸光一暗。
宰相府的帖子?
她拆开细看,大意是一醉楼里搭了戏台,明日有一家戏班在此唱戏,其中有一戏角唱的曲儿名头响亮,请徐家姑娘,傅朝雪与她一同前往听戏。
燕白茶探头看完眉头一皱,与傅朝歌相视一眼,他温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定是不安好心,你若不想去便回了帖子。”
傅朝歌沉思几许,随后将帖子收起,“去,明日我准时去。”
“可……”
“罗琼的心思我能猜到个大概。”傅朝歌打断他的话,“我自有主意,明日我给你个东西,你再吩咐些人做些事。”
“我托你查罗琼那事,你有线索了吗?”
“记录已经找到了,那药堂也已经归到一禾堂名下了。”
“那就好。”她眸中精光一闪,脑中已有一串详细的对策,皙白的手朝燕白茶勾了勾,“你过来,我细讲与你。”
翌日,昨日还是艳阳的大太阳,今日无端阴了天,阴沉沉的乌云飘在天际似乎随时都能压下来,带着几分沉闷压抑,连着凉风也徐徐吹起,街上行人都添了一件单衫。
傅朝歌抬头望着一醉楼的匾牌,带着粉黛迈步跨进门,随着跑堂的指引,往二楼走去。
戏台搭在了一楼大堂之处,二楼恰好有处独立空间,正对着戏台,而此时那处围满了带刀的侍卫,四周竹帘落下,将其中之人一一掩住,只能瞧见是几名女子。
傅朝歌进去,看见首位上那庄重威严的贵妇人,眼中闪过一道浓厚的诧异之色,随后提起裙摆行一礼,压低了声音。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出宫一次极为不易,罗琼竟将皇后请出了宫看戏。
皇后淡淡瞥她一眼,“起来坐下看戏听曲儿吧。”
傅朝歌应下,随后坐到一旁的木桌边,与徐清风相邻。
她看着皇后左手坐着罗琼,右手坐着罗菲,望向徐清风放轻了声音,问道:“皇后娘娘怎的会出宫来这里听戏?”
徐清风耸了耸肩,“我来时皇后娘娘已经在此处了。”
皇后轻易不出宫,罗琼到是有几分能耐,竟让皇后出来听戏。
“别管了,我们安静的听戏,到时散场赶紧走。”徐清风也知道罗琼罗菲姐妹俩针锋相对,但此时明显不是她们能硬抗的时候。
话音刚落,傅朝雪也款款而至,傅朝歌望着她春风得意的模样,忽想起燕白茶曾告诉她,近日三皇子与傅朝雪相见频繁,两人许是已经搭上线了。
傅朝雪一来便嘴甜的哄着皇后,比起对于傅朝歌那漠然的态度,皇后此时笑得合不拢嘴,傅朝歌也不得不佩服小六这八面玲珑的能力。
戏台搭好,乐曲声响,各角儿登场。
这出戏唱的乃是书生进京赶考之时,与发妻不舍分离的场景,到后来高中状元与槽糠之妻恩爱不移。戏文咿咿呀呀唱了许久,徐清风有些坐不住。
傅朝歌瞥一眼皇后那桌,罗菲黑着脸的望着罗琼与皇后讨论着戏服戏词,时不时扶一下孕肚,引来皇后几句关怀。
罗菲先前到是聪明,无声无息阴了罗琼一把,一举夺得侧妃一位,还身怀皇嗣惹得皇后对她百般关注。只是瞧着现在她心里想什么,全都刻在脸上的样子,傅朝歌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不做任何评论。
这戏听了大半个时辰,还未听完,皇后身边的嬷嬷附耳提醒,皇后这才察觉时间如此之快,竟到了该回宫之时。
“该回宫了。”
傅朝歌闻言,眸中暗光一闪,如今何事也未有,难道她想多了?
罗琼笑吟吟揽着皇后的臂弯,“皇后娘娘今日能陪我和二妹妹一同来听戏,真当是辛苦了。”
皇后笑着望一眼罗菲的孕肚,察觉她一脸倦色,脸上笑意微收,“菲儿想与本宫看戏,本宫看在皇孙的份上自然得来。”
她不着痕迹抽出罗琼挽着的手,搀扶上身边嬷嬷起身,“走吧,回宫。”
罗琼将皇后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眼中浮起几道暗光,朝着罗菲道,“二妹,我先送皇后娘娘回宫,你在这等我,我回来接你回府吧。”
随后便跟上皇后的步子,罗菲被撇下,看着罗琼与皇后相伴离去的身影,气得鼻子都歪了。
太子孝母,若是她得了皇后的宠信,又凭着腹中孩子,日后哪会怕罗琼不给她好脸色。
想着,她便坐不住,急急起身赶上。
傅朝歌正听徐清风讲她二嫂在西域的趣闻,听得认真之际,却被一端着茶盘的小二挡了路,于是步伐微停,随即就见罗菲步伐急促的越过她,只能让她先下楼梯。
傅朝歌侧目看一眼徐清风,“你继续说。”
话音未落,忽觉得身后裙裾被人踩住,身形不稳之际忽然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往前扑去,而她前面正是扶着肚子脚步匆忙的罗菲。
“啊!”
罗菲被撞了一下脚下打滑,尖叫出声,皇后与罗琼闻声回头,便见傅朝歌往罗菲扑过去,两人眼看着就要摔倒。
罗菲想抓身旁人,却什么也没摸到,惊恐万分,“救命啊——!”
“朝歌小心!”
徐清风随父习武,手疾眼快抓住傅朝歌的胳膊,将她一把拽住,两人皆是往后一仰,索性被人托住。
而罗菲却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皇后看她摔下来那刻便急忙推开罗琼赶过去,罗菲脸色煞白晕了过去,令皇后心惊胆跳的是罗菲下身那蔓延开来的鲜血。
皇后心一沉,几乎破了音高声道,“快……快叫大夫!!”
随即狠辣的目光投向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傅朝歌,“若皇孙有事,本宫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