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茶倒是挺话的松开了手,不过却是紧跟着抓紧了女子柔软的手掌,“今日天气好又不热,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傅朝歌任他拉着自己,跟在他身后,“你打算要去哪儿,去镜湖那条大街,还是去一醉楼那里?”
两人寻着小道出了侧门,燕白茶嘱咐阿九,“去曲楼。”
等他上了马车,傅朝歌拍了拍留他的位子,然后问道,“你要带我去戏阁听戏?”
曲楼可是程家班在掌管,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哪家权贵府上的老太君或者老爷夫人过寿,甚至一场比较大的宴都会请程家班去唱一唱。
燕白茶勾了勾唇,很是神秘道,“不光如此,曲楼一旁紧挨着一道小吃街,我们午膳便去那里解决。”
傅朝歌闻言极为好奇,然而到了曲楼,遗憾的是今日曲楼并未开张,听说是被御史大人请去府上为夫人贺寿了。
无奈两人只能去了旁边一座茶楼,寻了二楼窗边的一处位子坐下,听着大堂说书人拱手落幕,随即小二搬上了一道屏风,一位老者正隔着屏风为众人表演口技。
跑堂的少年将两人点的香茶与点心奉上,惊喜的领了燕白茶一块碎银子,连连道谢后便退下,临走前还小心的为两人放下了竹帘,隔绝了旁人望过来的打探。
“歇一歇,待会我们再去小食街玩。”
燕白茶说着,提起茶壶为两人斟满茶杯,傅朝歌点了点头,借着窗口大开望着楼下的街道,目光轻轻扫过目可触及的地方。
“这里大铺子不多,小商贩倒是挺满的。”
燕白茶捏起酥花生丢进嘴里,然后抓着一把瓜子剥着。
“这处离皇宫比较偏远,达官贵人又大多居住在皇宫附近以求便利,所以权贵子弟来得少,京城平凡百姓倒是很喜爱这处。”
“的确。”傅朝歌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里的行人穿衣打扮,举止风仪相对权贵比较随性,平凡人家哪会刻意追求风仪姿态,活得肆意潇洒,着实令人羡慕。”
“羡慕什么,他们也羡慕权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不愁吃不愁喝,甚至有婢女下人侍奉着,各有各的千秋。”
燕白茶将跟前剥好的瓜子放到她面前,轻声道,“喝点水,昨夜你一夜未喊渴,睡得挺好,就是现在看着嘴巴有些干。”
傅朝歌闻言轻哼,心想方才是谁啃她啃得欢实,现在又催她多喝水了。
她心里碎碎念着,却听话的端起茶杯,吹了吹凉,眼睛继续打量着这条不一样的街道,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香茶。
看到一道粉色衣衫时,傅朝歌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放下了茶杯,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粉色身影,恰好那人从对面酒楼的拐角处停下,拉着身旁男子在巷口在说着什么。
燕白茶见她忽然不喝水紧盯着窗外的街道,剑眉不由得一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寻了半天终于扫到了两道还算熟悉的身影。
看着巷口明显在争吵的两人,燕白茶疑惑不已,“这是三皇子吧?”
“对。”傅朝歌看了半天了,自然是认出来那男子是谁,“小六怎会和三皇子来这里,大婚之际,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我从未听说三皇子与小六有什么矛盾啊,不知道祖母知不知晓此事,眼看大婚在即,这两人竟闹了矛盾,还在大街上就吵开了。”
傅朝歌一脸不解,但是却没有想要下去做和事佬劝架的心思,毕竟小六对她百般厌恶刁难,她又不是傻子会自己跑过去上去挨骂。
燕白茶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端起香茶喝了一口,劝道,“待回府后派人去镇国府问一句好了,咱们喝茶,一会去买点小东西吃,莫被人坏了心情。”
傅朝歌闻言点了点头,正要收回目光,却见一个蓝裙女子靠近正在争吵的两人,长得什么模样她没看到,但是蓝裙女子那已经隆起的孕肚,还亲昵的揽着三皇子臂弯的姿态让傅朝歌暗自有了猜测。
“这……你看那蓝裙女子莫不是三皇子的妾室?”
三皇子府上可没有侧妃,但肯定有通房和侍妾。
燕白茶闻言再度望去,恰好看见傅朝雪愤怒欲推搡三皇子,那蓝裙女子却直接冲上去挡了一下,被傅朝雪推了个踉跄后,三皇子手疾眼快的扶稳,随后直接甩给傅朝雪一个巴掌。
这一耳光明显将傅朝雪扇蒙了,她捂着脸,连三皇子拥着蓝裙女子离开都无视了。
傅朝歌在二楼窗口看得清清楚楚,见此不由得叹口气。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六妹会在大街上闹开。”这一出也是有情可原。
燕白茶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杯底与桌面相触后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而傅朝歌摇了摇头,满心复杂之绪。
“看来是三皇子府上的侍妾有了身孕,被傅朝雪发现了。”
还没过门就发现夫君身边的小妾已经怀了长子,哪怕是个庶长子也够膈应人的。
不过此事也是三皇子做得不对,权贵弟子在娶妻前多数都有通房或者侍妾,但是妻子进门前绝不惹出人命,是对妻子岳家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规范。
燕白茶轻笑,这算不算报应?
清欢尚在府中时,傅朝雪就自以为自己将清欢踩在脚下,对清欢轻视厌恶,尤其是老夫人一气之下搬来一舟居,也是傅朝雪所为。
“这场婚事我觉得绝不会轻易完成,或许镇国府会跟三皇子府闹个不欢而散。”
“不会的。”傅朝歌肯定道。
“我父亲母亲不是心心念念都要珍爱宠护女儿的人,纵使三皇子成亲前让妾室怀了子嗣,有错在先,但是他们不会那么硬气的就寻皇上退婚。”
她就是傅家人,怎会不知傅夫人的心思,女儿嫁过去受了委屈又如何?只要对方吐出的利益多一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女子脸上浮现一阵冷笑,“再说了,傅朝雪求皇上退婚,那么哪家权贵公子敢娶她呢?一个敢退了皇室亲事的女子,美若天仙也不敢往家里娶啊。”
“可以低嫁啊。”燕白茶提出一种可能。
傅朝歌摇了摇头。“她不会甘心的,傅家人眼里只有往上爬,没有往下走的可能。”
傅朝雪低嫁绝无可能,一个爬上了高位以求更多权利的人,你让她放弃权势做个平凡娘子,她怎会甘心。
燕白茶看她那般了解傅家,还有她笃定的神情,忽然觉得心疼。
她一直懒洋洋不争不抢的淡然性子,在傅家该是多么违和。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手掌,缓缓握紧,唇角轻勾出一抹轻悦的笑意,干净的黑眸中带着坚定,“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绝不会违背你的心愿,让你开开心心的,安稳一生。
傅朝歌原本还沉浸在傅家冷漠求利的世界里,忽然青年这么说,她愣了一瞬,随即轻笑。
“那你真乖。”
说罢,她想起傅朝雪被三皇子丢在了原处,赶忙转过头要看看傅朝雪还在不在,目光落至那处拐角,人早已不见。
燕白茶亦是看到了,他开口安抚,“罢了,现在正是晌午,出不了什么事的。”
“还要不要下去逛一逛?”
傅朝歌摇了摇头,“刚刚那一幕着实没了心思了,不然你去买些吃食,我在马车那里等你。”
“也好。”燕白茶颔首,随即将身边的油纸伞递给她,“你打着伞过去吧,马车停在街头那石桥边,离这儿还有些距离,你拿着伞遮阳别被晒了。”
傅朝歌接过后就起身了,“那你现在就去吧,我现在就走过去。”
燕白茶点了点头,随即扶着她下了楼梯,付了银两后又嘱咐了一番,这才转身往街道深处走去。
而女子也听话的往石桥边的马车走去。
马车处并无阿九的身影,想来应是阿九以为他们要玩上一阵,自己也去溜达了。
想着傅朝歌绕到马车旁边的柳树下,收了青色油纸伞站在荫凉处等着燕白茶回来。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些许阴霾却耳熟得很。
“你果然在这里。”
傅朝歌闻声转过身,便见傅朝雪一袭粉衫站在她身后,白皙的左脸上还泛着红,明显肿起来一块,可见三皇子并未心软留情。
傅朝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只是满眼阴冷的寒光看得令人心惊,生不起什么怜惜之情,尤其她还一直幽幽的盯着傅朝歌。
傅朝歌握着伞把的手攥紧,气势并未被压低,她语气淡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傅朝雪冷冷的嗤笑一声,向前一步,气势汹汹的逼近,“我看见你了,你就在对面茶楼的二楼窗边看着我,看见我与三皇子争执,甚至被他打了一巴掌你都没有下来帮我!你是我姐姐,你居然这么冷漠无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傅朝歌听到她这话目光骤然冷下。
可笑!她对自己的姐姐不屑一顾,还指望被她轻蔑视之的姐姐来替她出口恶气,找三皇子讨个公道?
“你是傅家得宠的六姑娘,该找的不是我这个落魄的姐姐,是捧你为明珠的父亲母亲。”
“那你看见我与燕梓纠缠争吵之时就应该下来帮我,不然我怎会被他打!”傅朝雪言语间咄咄逼人,将她逼至柳树下。
傅朝歌目光一片漠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说了,这是镇国府与三皇子府的事,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插不了手。”
她被傅朝雪逼得紧靠着柳树树干,但是丝毫不受粉衫少女的影响,甚至还气定神闲的挑了下眉头,没有挑衅之意,却比挑衅很让傅朝雪气恼。
“再说,三皇子在你过门之际让妾室怀了子嗣,打得是镇国府的脸,让父亲母亲脸上无光,我想父母亲比你更恼火,你就乖乖等着好消息行了,父母亲自会向皇上皇后替你讨个说法回来。”
傅朝雪闻言脸色铁青,衬得她那被扇到红肿的脸颊更加可怖,俊俏的小脸已经扭曲到狰狞。
父母亲帮她讨说法?
那后果是什么她不用想就知道了,她为何不回府处理脸伤偏要等傅朝歌,甚至降下身段来求她帮她一把?不就是为了能替她摆平此事!
她盯着眼前一脸事不关己的青衫女子,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当真不帮我?”
傅朝歌索性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了树干上,反正她紧挨着树根,这面又没有太阳晒过来。
“我帮不了你。”
她的目光扫过被烈阳直直照射着脸颊的傅朝雪,还动动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着柳树。
“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就还四五天,你若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父母亲,若不然就去找祖母,祖母绝对会为了你这位贵女,为了镇国府的脸面好好处理此事。”
当然,傅朝雪舍不舍得即将到手的皇子妃之位,甘愿去找祖母那可就另说了。
傅朝雪看着傅朝歌越扯越远,恨得磨牙,却又不想放过眼前这么好一颗棋子。
晌午的阳光着实灼人,她肿起来的脸颊被暴晒在阳光下,火辣辣的疼。
傅朝雪快速扫过四周,忍了心中之气,“你随我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发觉身后人并未跟上来,又回去拉着她拽着走。
傅朝歌灵活的一拧,甩开手腕上的钳制,“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燕白茶过来了找不到她可怎么办?而且傅朝雪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就是想要借她之手,为她自己报仇罢了。
她傅朝歌又不是傻子,哪儿会那么呆愣愣的被撺掇。
傅朝雪压抑着心中怒气,“前面那个茶摊。”
傅朝歌闻言打眼望过去,果然马车前面有个茶摊,是个老婆婆的摊子。
看着那处一扫就能被发现,傅朝歌点了点头,“走吧,我身子笨重脚下慢,你先过去。”
见傅朝歌妥协,傅朝雪心想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便自己先过去,嫌弃的打量着四周桌凳,找了个干净点的位子坐下。
傅朝歌扶腰托着肚子不急不慌的走过来,向老婆婆要了两个茶叶蛋,又要了两碗茶水。
等她坐过去,老婆婆已经将东西送过去了。
傅朝雪隆着眉瞄一眼宽口瓷碗里的茶叶蛋,还有那两碗茶色不怎么样的清茶,不耐道,“这东西看着就倒胃口,还有这茶,一点茶香都没有,还是不知道煮了多久,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
傅朝歌扒鸡蛋壳的动作一顿,“你再说话我就走了。”
傅朝雪闻言,各种挑剔的话噎在了喉间,她气恼傅朝歌竟然警告她,偏偏她还没完全将傅朝歌完全说服到自己阵营,为她办事,一时憋的脸色铁青。
傅朝歌在茶楼没吃开心,这会儿傅朝雪在她跟前憋憋屈屈的看着,她倒是心情极好,胃口大开,不一会儿两个鸡蛋就进了肚子,不过蛋黄太干,还好她要了两碗茶。
等她吃饱喝足,拿着罗帕按了按唇角,将水渍擦净,这才慢悠悠的给了傅朝雪一个眼神,示意她说话。
“……”傅朝雪被冷落了半天,竟是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傅朝歌抬眼看了看摊子外的日头,觉得再过一会燕白茶绝对就回来了,于是不欲再浪费时间。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受了委屈要我帮你,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她两手捧着脸看着傅朝雪,“三皇子在发妻过门前就让侍妾怀了子嗣,若日后诞下一个庶长子,那更是拿着镇国府和你堂堂正妃的脸面往地上摔了。”
说着,她还补充完整,“被一个妾室把你正房的尊严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