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凝神思量了会儿,心头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面上就不免露了些。
掌心的温度忽然消失,垂头去看,却见皇甫宸已然松开她的手执起了一本书看着。
“孤并未……”他顿了片刻,眉眼中的温和转为凌冽,嗓音也变得清冷,“罢了,孤还有公务要处理,太子妃先退下吧。”
“好。”盛清越应了声,心中的困惑更深,一会温柔一会冰冷的,这皇甫宸的心思太难猜了。她摇摇头,曼步便走出门去。
衾儿婳儿正在门外候着,见她这么快出来表情有些讶异。
婳儿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小姐,您怎么不跟殿下多待一会?”
盛清越伸手扶着鬓角有些松了的云钗,似笑非笑道,“殿下有公务要忙,本宫不方便打搅。”
婳儿刚琢磨着想说殿下要忙您也可以在一旁陪着他啊,一抬头就见太子妃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去。
她伸手指了指一株盛开得极为灿烂的姚黄,“这花长得不错,给我搬回寝殿里去。”
“是。”衾儿点头,抱起那株姚黄跟上。
离得近了,姚黄的花朵愈发显得好看。盛清越满意的微微颔首,顺手捻了片花瓣在手中把玩。
这一幕正好被处理好夙夜赶回来的叶锋看在眼里,嘴角微张有些惊讶的窥了眼书房。
皇后爱花,那株姚黄正是太子吩咐宫人们精心照料出来准备送给皇后的。庭院里书房拢共没几步的距离,以主子的耳力,定然是将院子里的动静听见了,可他却没派人出来阻止……
“叶侍卫,夙夜的事你都安排好了?”盛清越又摘了片花瓣在手中,淡淡的睥着不远处的叶锋。
叶锋连忙避开两步,垂首道,“回禀太子妃,已经安排好了。往后夙夜定然不会在出现在您的面前。”
他如此乖觉的回答让盛清越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又惫懒下去,摆手道,“恩,成吧,本宫先走了。”
叶锋愈发恭谨,“恭送太子妃。”
等主仆三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叶锋方直起身,朝书房走去。
皇甫宸拿着朱笔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的开口,“太子妃喜欢花,你吩咐人下去,将孤院子里的花全部都给她送过去。”
叶锋正要行礼,闻言连忙应了声是。心中略微有些好笑,太子妃应该不是喜欢花,而是喜欢折腾花吧?
“你笑什么?”低沉的嗓音微带了几分怒气。
叶锋霎时止了笑,说道,“主子,属下将夙夜灌下哑药后被将她派到了京郊的别庄去。”
皇甫宸收回视线,另取了一卷书翻开,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你派几个人寸步不离的跟在太子妃身边,另外,齐怀安那里你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叶锋怔了一下,拱手应是的同时心中有些疑惑,主子这是在疑心太子妃?
若是疑心,为何方才太子妃在的时候主子却一句话都未曾询问她?连夙夜也……
其实皇甫宸并不是疑心盛清越,反倒是有些怀疑齐怀安。回忆起齐怀安看向盛清越的眼神,他眸光寒凉,觊觎太子妃,这便是齐郡王府的家教吗?
——
四月阴雨绵绵,只晴了几日,就又下起了连绵的霏雨。
雨水啪嗒啪嗒的击打着窗棂,盛清越倚在窗边,一手托腮,一手捏着糕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衾儿打起帘子进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的水汽,她朝窗边的女子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和婳儿两人出去并没有人跟踪。”
盛清越三两口将糕点吃完,又抿了口衾儿递来的温水,嗤道,“那也就是说,那些人是专门来跟踪我的。”
她眯了眯眼,表情有些不好看。从几日前,每当她一出东宫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偏偏那些人的隐匿追踪的功夫极高,既让人揪不出来又甩不掉。
“小姐,奴婢倒是觉得,那些人未必是跟踪,或许是来保护您的呢?”衾儿思忖片刻说。
盛清越嗯了声,拍着衣服上的糕点屑,“保护我?那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太子?”
衾儿不敢答话,只帮着她一起清理衣物。
盛清越却有些愣住,原本她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倒是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是了,出了东宫就有人跟着,东宫也是在皇宫大内,寻常人哪里敢跟踪她这个名义上的太子妃?
想到此,她猛地站了起来,愤愤道,“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
她说走就走,衾儿急急的把她拉住,“小姐,殿下今日不在宫里啊。”
“那我等着他回来!”盛清越双手抱胸,神情仍是愤愤。
衾儿刚松了一口气,闻言又险些一口气闭了过去。用力打了自己嘴巴两下,要是没她多嘴,小姐也不至于风风火火的要去找殿下麻烦啊。
直等着两个时辰,盛清越方得到皇甫宸已经回宫的消息。她一听就急了,直接将人拦在了书房门口。
皇甫宸颦起剑眉,朦胧的细雨将他的五官氤氲完美的如同一副山水画,“越儿有事找孤?”
盛清越冷冷一哼,推开门率先进了门去。皇甫宸一怔,冷峻的目光朝周围看去。衾儿吃了一惊,连忙垂下头避开。
“你们先在外头候着。”他落下一句,也紧随着盛清越的脚步走了进去。
叶锋闻言带上房门,一转头,却对上了衾儿担忧的眼神。
书房内,盛清越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说实话,从最开始怀疑皇甫宸派人跟踪她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她心里的怒气早就淡了。
可是越想下去,她心中就愈发的觉得不爽。是,是她心机重逼着皇甫宸娶她,可她做了这么久的太子妃也没掉什么链子。皇甫宸凭什么要怀疑她,还非得派人跟踪她?
皇甫宸走进来,见着正生着闷气转圈的女子,略挑了下眉,只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她为何生气。
他走到位子上坐下,亲手倒了两盏茶水,笑道,“越儿见着孤怎么又不说话了?”
盛清越正气得发慌,走过来直接把两盏茶都给喝光了,她一眼瞪过去,“皇甫宸,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派人在跟踪我?”
男人不语,又提起茶壶欲将茶盏满上。
盛清摁住他的手,冷声诘问,“堂堂太子殿下难道您也敢做不敢为吗?”
皇甫宸反手握着她的手,被她飞快挣开也不介意,道,“孤得到消息,盛北安已经平安将药方送至边关,不日就要回来了。”
“我哥要回来了?”盛清越闻言有些惊喜,笑了会猛地又反应过来,怒视着正就着茶盏啜饮茶水的皇甫宸,“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快说为什么要跟踪我?要是你怀疑我有二心,还不如趁着现在沈家还没动手,直接一拍两散的好!”
她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就顿时黑沉下来。盛清越冷冷对视,嗤笑道,“免得您还花费心思还跟踪我!”
皇甫宸被她说得胸腔一滞,眸光幽深如狼,紧盯着身前双手抱胸的女子,深邃的目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孤派人跟着你难道除了怀疑你就不能有别的理由吗?”
“那还能有什么理由?”盛清越怔了怔,瞪眼嘴硬。
“你既然知道沈家要谋反,你哥哥又去抢了沈约的功劳。那你觉得,沈家就不会先来对付你吗?”男人的笑容轻嘲。
盛清越眼眸一缩,思忖片刻秀眉皱成一个结,“你派人真的是来保护我的?”
皇甫宸别过头不语,盛清越愣住,好一会才有些讪讪的笑起来,打着哈哈道,“殿下既然是一片好心,怎么不提前知会妾身一声,也好让妾身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盛清越非常讨厌有人跟踪她,上一世,每一次的跟踪就意味着又一次连绵不断的追杀,她实在是厌倦了那种日子。
男人依旧不语,盛清越窥着他紧绷着的唇角,不由得悻悻一笑。
倒了盏茶递到皇甫宸面前,自己又手执了一杯巧笑倩兮,“方才是妾身一时迷了心窍误会了殿下的好意,妾身这就给您以茶代酒赔罪一番。”
说罢,她直接执起茶盏一口饮了个干净,喝的急,有碧绿的茶水顺着她玉白的下巴滴落下来,又直接渗入到深色的罩衣中。
皇甫宸锐利的眸子一眯,亦是抿了口茶水。盛清越将茶盏一搁,瞅见他手中的茶水似乎是分毫未动,脸上也不见怒色,依旧笑道,“殿下,你往后不必派人保护妾身,妾身虽然武艺并不算高超,但是自保绰绰有余。”
皇甫宸又抿了口茶水,半晌方在女子略有些忐忑的目光中微微颔首,“孤知道了。”
盛清越闻言忙松了口气,回想起自己险些指着男人鼻子骂的时候他也没见生气,不由得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看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终究都是要靠相处出来的,像第一面见到的太子,哪里会好心想到要派人保护盟友的安全?
她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又将男人手中的茶盏倒至七分满,双手奉了上去。
皇甫宸睨了眼过去,伸手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女子柔嫩的手背,开口道,“沈家不得不防,既然越儿讨厌被人跟踪,往后孤就让暗卫直接当做侍卫保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