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皇后,盛清越便回了东宫。
衾儿见她心情不好,会意的没有多加打扰。
盛清越整个人软到在贵妃榻上,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垫,叫人躺的格外舒适。
从窗户向外看去,一派姹紫嫣红,花朵幽幽的馥郁香气不住传来,明明是一派悠闲的好风光,她却只感觉烦闷。
说到底,对于今天盛清卿的举动,她就一直觉得不得劲。
她之前算是分外折腾盛清卿了吧?又是罚跪,又是掌嘴,最后在围场时还用刀子划花了她的脸。
可是盛清卿不仅毫不受影响,甚至比起从前更受皇后的宠爱,待到那副药方献出来发挥作用,元昭帝恐怕也会高看她两眼。
到时,就算沈家倒了,盛家也倒了,可她还有进献药方的功劳,甚至,还有一个远在边关打仗的亲哥哥。
真的有那么容易把盛清卿击垮吗?
越想下去,盛清越的心里就愈发的不得劲,一张小脸愁眉不展的。
“小姐,奴婢采了些花,您闻闻,看看晚上用什么香味的花瓣沐浴。”婳儿从花园里进殿,脚步轻快的将一大捧花送至盛清越面前。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盛清越神情的不同寻常,正欲询问,就见盛清越表情愤愤的伸手拿过花束,将花朵一瓣一瓣撕掉,一边撕一边嘴里还低声嘀咕着什么。
婳儿莞尔,张口把欲要劝说的话给止了下去。小姐是太子妃,这些花朵能够让太子妃亲手撕掉,也是它们的荣幸。
她在盛清越身边伺候得久了,不知不觉也沾染了对方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习性。
斜倚在窗边的女子姿容绝世,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仙姿佚貌。只她神情并不似轻松,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婳儿正看得出神,忽然眼前飘过一道玄色身影,定身去看,却是太子已经回宫了。她连忙伏下身,欲开口说话之际,就见后者对她做出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婳儿一顿,有些担忧的看了眼盛清越,便在后者的示意下离开了。
“你在想些什么?”打发了宫女下去,见着窗边的人儿还未发现自己的到来,皇甫宸沉下脸。
听见声音,盛清越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有些意外,但仍是没有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挤兑道,“太子殿下一连几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妾身还以为您是去练什么邪功,不能见人呢。”
前一世皇甫宸心悦盛清卿,在她的五个男人中身份是最贵重的,那会对付盛清越出力最多也是他。
盛清越此时正因盛清卿的缘故恼着,这会一见皇甫宸立马什么新仇旧恨都冒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不对味。
皇甫宸却误以为她还在记恨上次他把她从营帐赶走的事,剑眉微拧,“孤近日来是忙着沈家之事。”
沈家?盛清越脸上的怒意一滞,旋即连忙追问,“沈家的事不知殿下查得如何了?今儿我去了母后宫里,在那里还见着了沈贵妃。”
就算打不垮盛清卿,没有沈家帮衬,又少了沈约这个情郎,想来盛清卿的表情应该会格外好看。
想到此,盛清越心头的郁结顿时消散,解决掉沈家,盛清卿原先的谋算自然会去掉一大半,到时解决掉她也会变得容易些。
看着窗边笑得如同偷!腥猫儿似的女子,皇甫宸只觉心驰摇曳,下意识生出手想要去触摸她含笑的脸颊,幸而中途他回过神来,生生将手收了回去,“沈家的事孤自会料理,你好生看顾母后便是。”
未曾注意到他的反常,见他不想多说沈家之事,盛清越心头不满,但到底复仇一事还需要皇甫宸从中协助,只得喃喃应下了。
“对了,盛清卿向母后进献了一张药方,说是有加速伤口痊愈的奇效。”说话时盛清越又忆起此事,叫住欲离去的皇甫宸,一边说还一边观察对方神情。
见他并无异色,某些悬在心头已久的担忧方才落了下去。
皇甫宸是未来储君,只要他对盛清卿厌恶有加,后者就蹦跶不起来。
从围场起,皇甫宸就意识到他对盛清越的感觉许是有了变化。而因着这一层变化,他没有去直视盛清越,反而看着她身边零落满地的花瓣,语气寡淡道,“药方?孤并未听说过此事。”
“她才刚刚把药方献上去,父皇都还不知情,你当然不会知道。”盛清越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哪怕她在厌恶盛清卿,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手上的系统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无数的名贵典籍,孤本都记录在册,甚至还有着神鬼莫测的能力。
她眸色黯了黯,旋即朝皇甫宸轻轻一笑,语气却格外的不客气,“妾身的妹妹心仪殿下您,若是她进献的药方当真有用,说不定还会讨一个嫁与殿下的恩赏呢。”
皇甫宸对盛清卿的厌恶并不是作假,此时听得盛清越所言,神色阴沉的如同数九寒天。
盛清越原本只是打趣,见人真的生气了立刻就止了嘴不再说下去。她哥哥还在皇甫宸手底下办事,她能惹了皇甫宸不占下风,哥哥可不成。
想到此她眸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正欲说些什么话消了对方的火气。皇甫宸却似是气急径直朝殿外走了。
盛清越呆了呆,提溜上绣鞋跟上,到了殿外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殿下呢?”
殿外候着的人是刚刚被皇甫宸打发出去的婳儿,她伸手指了个方向说,“似乎是去书房了,小姐,您不会又惹殿下生气了吧?”
说着,婳儿的小脸又皱巴皱巴的拧成一团。
盛清越看得气乐了,讥道,“你家小姐是那样的人吗?还不是殿下他小肚鸡肠的很,话没说两句,说走就走。”
婳儿不敢接话,只吐了吐舌头。
盛清越原本也没想着让她随自己议论,在原地眺望了会皇甫宸离开的方向,又没心没肺的回到殿内。
至于皇甫宸在生气的事情,她拧了拧眉,暗暗道,反正这厮一天到晚都是一个苦瓜脸,生气与否似乎没那么重要?
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待到第二天,盛清越撑着沉重的眼皮,一脸迷糊的看向正被宫人伺候着穿衣的皇甫宸,“殿下,您可别忘了打听打听盛清卿的事,看看那药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话,她自觉该交代的已经交待了,勉力撑着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砸吧着嘴又睡了过去。
皇甫宸闻言一顿,又一次想起盛清越昨日所说,冰寒的面容愈发渗人。
替他带玉冠的小太监刚刚提拔上来,被他周身气势一摄,手心一抖便将玉冠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脆响,小太监望着地面上被摔坏了的玉冠,表情空白了一瞬,旋即求生欲控制着他一连串的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其他训练有素的宫人见状连忙将生事的小太监捂住嘴拖了下去,又另有人寻来新的玉冠仔仔细细的给太子带上。
皇甫宸剑眉颦起,朝床榻上看去,只见床上的人儿一动不动,根本未曾受到方才喧闹的影响。
还真是嗜睡。
他剑眉一松,嘴角若有若无的浮现一缕笑容,又招手叫来人不要将方才的事告诉给太子妃,旋即便出了殿门。
他不让说,自有胆大的会将话说出口。
“小姐,奴婢听说今早上伺候殿下的小太监被罚了三十鞭,奴婢偷偷去看了眼,被打得可惨了。”见四周无人,婳儿立马小声的朝盛清越八卦。
“怎么被罚的?”见婳儿眼神一闪一闪的,正在用膳的盛清越抽空问了句。
“听说是因为他把殿下的玉冠给摔坏了。”婳儿有些唏嘘,“殿下所用之物一应都是最好的,那小太监也太粗心了。”
盛清越淡淡唔了声,见桌上有自己最喜欢的水晶饺,连忙夹了个来吃。
婳儿见着,伸手将盛放水晶饺的碟子挪近了些。盛清越朝她投去赞赏的一眼,却见后者表情有些伤感。
“怎么了?”
“没什么,”婳儿摇摇头,神情又变得促狭起来,“小姐,殿下应该不生您的气了吧?”
“应该……不了吧?”夹菜的手一顿,盛清越语气有些犹疑。
婳儿没听出她的犹豫,喜滋滋的开始给她侍膳,一边还絮絮说着一定要把握住太子的心,一边还不住的给她宣导早日诞下子嗣的好处。
盛清越嘴角轻扯,听得胃口都没了,趁着婳儿收拾桌面狼藉的时候,她方反应过来。
早晨伺候皇甫宸的小太监收了罚,那她在寝殿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这会,她脑海里模模糊糊忆起自己说完一句话倒头就睡的场景,嘴角轻轻一抽。
上一世她颠沛流离,过着有一日没一日的日子。而今生因为未卜先知,避开了不少苦难,比之上一世不知道轻松多少。
这一悠然,她就不免懒散下来,连在自己面前发生的事情都要经由别人的口告诉她,警惕心未免也太差了。
想到这,盛清越心中的危机意识再一次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