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盛清越还愣怔着,忽然传来嘭嘭嘭重重的敲门声。
同时,衾儿焦急的嗓音也顺着门缝飘进来,“小姐,您听得见吗?你听见就知会一声,奴婢也好放心啊。”
盛清越回过神,声音有些哑,“听见了。”
殿外,得到她回应的衾儿几乎喜极而泣。
从霖太医离开,盛清越挥退所有人,独自待了整整一个下午,衾儿等人在外面,越等越忐忑,生怕她悄悄离开,或是做傻事……现在总算有了动静。
衾儿抹了下眼角,迅速道,“小姐,您快出来,殿下回来了。”
盛清越愣住,自己误会了皇甫宸,往后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又或许,皇甫宸不会再给她机会!
衾儿等了会儿没听见她回话,急得又将金丝楠木雕花门拍的嘭嘭作响,“小姐,今天是侧妃入宫的日子,殿下回宫您至少也得露个脸,免得皇后娘娘因此斥责您呀!”
“对,你说得对。”盛清越先是一呆,旋即反应过来,却是满脑子一个想法,误会皇甫宸是自己不对,那就该去道个歉。
她连忙从软榻上起来,维持一个姿势许久,起身时浑身僵硬的厉害。
盛清越却没管有些发麻的四肢,拿出手帕将眼角残余的泪水给抹了,就径直去开了殿门。
吱呀一声,一股夜间冰凉的空气打在盛清越脸上,让她有些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下来。
回想起这一下午的荒废,不禁有些脸红。
想她盛清越何许人也,什么时候竟然也像寻常弱女子那般,只会用泪水来面对变故?
自我唾弃一会,她看向殿外明显有些呆愣的丫鬟,“殿下人在哪?”
衾儿连忙道,“约莫是往书房去了。”
“书房?”盛清越心情又好了些许,看来即使是侧妃入宫,皇甫宸也没有去宠幸她们的打算。
衾儿点头,眼神直直的望着盛清越。她容色自然是极好的,往日里总是慵懒半眯着的眼睛此时却是圆睁着,黑白分明又意外的水润,粉颊上还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
盛清越向来是个爽快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去给皇甫宸道歉,自然直接转头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距离蓬莱殿不算远,走出没多久,就能瞧见书房的轮廓。
盛清越蓦地停下脚步,语气有几分不确定,“衾儿,你确定殿下已经回来了?”
衾儿直接回道,“是啊,小姐奴婢是见着殿下身影才赶回来给您传……”
眼角余光瞧见不远处的书房方向一片昏暗,衾儿当即止了声。
书房没点灯,那皇甫宸多半就没有去书房,而衾儿又确实看见他回来了。主殿就在蓬莱殿隔壁,她也未注意到皇甫宸的踪迹,那么皇甫宸就唯有去了其他地方。
东宫里还能有什么去处?
盛清越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语气飘忽,“算……算了,咱们回吧。”
她转过身,踏出的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一步压得她几乎心头咳血。
“小姐……”衾儿滞了滞,重重一跺脚跟上她的脚步。
盛清越听见她担忧的声音却没回头,她脸上神情一片空白,边走边愣愣的张望四周。
前面花圃里种着的各色奇花异草,被她落在身后的池塘亭阁,这一切她都非常熟悉,唯独少了那个让她感到熟悉的人。
倏地,她视线蓦地在一个地方停下,她微微抬头望着上方的写着‘祥云殿’的朱木牌匾。
这里,似乎就是她昨日安排的侧妃住所之一吧?
正出神时,一个矮胖的身影钻入到她的视线中。
福缘警惕的看着殿外的不速之客,行礼道,“奴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这里是柳侧妃的住所。您,怕是走错道了吧?”
福缘得了皇后吩咐,又费尽心力将太子劝到了祥云殿来。他心里早就在防备着传言中善妒的太子妃,果不其然,太子妃很快就找了过来。
福缘在心底嗤笑,幸好他早有防备,早早的派人守在殿外不让任何人进来。要不是盛清越在这附近滞留了好一会,他也不会出来。
盛清越收回心思,瞥了太监有些眼熟的面容一眼,漠然道,“殿下是在这里吧?”
福缘心里一突,脸色却丝毫没变,打着机锋道,“太子妃,这里是柳侧妃的住所,您身子欠安,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盛清越不再看他,看福缘这反应,明摆着皇甫宸就在里边。她今日只求个心安要去道个歉,从皇甫宸回来直到现在不过一刻钟时间,里边即使会发生什么也没那么快。
想到此,她忽略掉心中的难受,闷头绕过福缘就要往祥云殿里边走。
福缘吓了一跳,反应快速的挡在她前面,警告道,“太子妃,您不要忘了皇后娘娘吩咐您的话!”
他话音刚落,身形就猛地一个踉跄被人拉到了一边去。
衾儿紧张的心如雷鼓,用力抓着福缘不让他动弹,口中道,“小姐,您快进去,奴婢帮您拦着他。”
盛清越朝她点了下头,迈开脚步就要往里边走。
殿外守着的另外几个太监面面相觑,有心想拦住她倒到底没敢站出来。
刚要迈过祥云殿的门槛,盛清越的脚步就忽然顿住,愣愣的看着前面出来的高大身影。
而见到她,皇甫宸的身形也同样凝固了一瞬。
方才因为心中有气,他直接就来了祥云殿。皇后精心为他挑选的侧妃,自然是温婉和顺。
可即便是面对着一名美貌女子的温柔小意,他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旖旎之情,反倒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平生第一次打了退堂鼓,让侧妃好生歇息就掉头离开。谁知还没离开祥云殿,就遇见了似乎想要强闯进来的盛清越。
皇甫宸隐晦的勾了勾唇,看吧,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规矩,又善妒的女人,除了他,还会有谁愿意宠爱这样的女人?
迎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光,盛清越嘴唇动了动,眼底闪现丝丝懊悔。她出现在这,怕是直接就会被皇甫宸误会。
可是要她直接离开,她又百分百的不愿意,只得僵硬的杵在门口。
“死丫头,给我放开!”福缘下了狠劲掐着衾儿手臂,趁着她手一松就直接跑到皇甫宸面前跪下哭道,“殿下恕罪啊,皇后娘娘命奴才好生看守祥云殿,是太子妃一意孤行的要闯进去,奴才没能拦住她,还请殿下恕罪。”
他干嚎了一阵,见着皇甫宸仍是没反应,悻悻的停下嚎哭声,正色道,“殿下,今晚上是您宠幸侧妃的大好日子,太子妃竟然还敢擅闯,实在是不安好心。不过奴才一定会尽心尽责的把她拦住的,您还有正事,不如就先进去吧?”
福缘眸光闪动,殿下都已经来了祥云殿,他要是任由太子妃把人闹走,那他明日还不被愠怒的皇后给生吃了?
皇甫宸皱了下眉,见着福缘似乎还想继续喋喋不休,斥道,“聒噪,闭嘴!”
福缘一滞,将头磕得砰砰作响,“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皇甫宸没理他,上前几步停在盛清越面前,声音不喜不怒,“太子妃是来找孤的?你有何事?”
盛清越手指握紧,她眸光转了一圈,带着股不自知的彷徨,“昨日妾身惹了殿下生气,今日是特意过来给您道歉的。”
她是为了冤枉皇甫宸的事情来道歉,可临了话语到了嘴边又变了层意思。虽然她没说,但她隐隐有着预感,若是她真的把冤枉皇甫宸的事情照实说了,恐怕她和皇甫宸的关系还会陡转直下。
闻言,皇甫宸的表情当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若不是还有不少旁人在侧,他恐怕会直接笑了。
道歉?专门挑他来祥云殿的时辰过来?
盛清越见他不语,干干一笑,“殿下若是不方便,妾身就先退下了。”
她福了一礼,转身就要朝外走。
皇甫宸没动,在心内估计着她会走出多远就停下来。依照着盛清越的脾气,怕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宿在祥云殿的。
果不其然,没走出一丈远,盛清越就掉转过头,又道,“殿下,妾身祝您和柳侧妃琴瑟和鸣。”
皇甫宸面容一沉,眼中迅速有着怒意在其中凝聚。这叫什么话?!
他想要发火,低头便见着盛清越咬得有些发白的唇瓣。
皇甫宸蹙了下眉头,心软道,“太子妃还不用晚膳吧?福缘,叫膳房准备饭菜送到书房去。”
他顿了一下,加上一句,“今晚上孤与太子妃一起用膳。”
福缘脸上刚浮起来的笑容僵住,“殿下,那柳侧妃这……”
皇甫宸目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福缘被他幽深的目光吓住,忙不迭的应了跑远。
盛清越有些发愣,皇甫宸竟然不宿在祥云殿了,还让她也去书房用膳?为什么?
皇甫宸道,“太子妃都专程过来找孤了,孤自然不能丢了你的颜面。”
盛清越错愕,反应一会才知自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可她仍是有些困惑,皇甫宸竟然这么简单的就原谅她了?
不过略说了几句致歉的话,这样也太简单了吧?
她表情先是茫然后又染上几分窃喜,摁下扬起的唇角,见着皇甫宸已经朝着书房方向走,她笑了下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