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太医离开时,自觉地带上殿门,此时殿内只剩下皇甫宸父子。
皇甫宸背手而立站在床边,定睛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元昭帝,眉头紧皱。
咯吱!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途安达躬身从外面走进来,低着头走到皇甫宸的身边,轻声道:“太子殿下,皇上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心里还是在意您跟皇后娘娘的。”
途安达跟在元昭帝身边多年,清楚两人的父子之情,如今元昭帝不过是因为生病,所以才会忍不住疑神疑鬼。
“嗯!谢谢途大士。”皇甫宸抬手握拳,朝途安达作揖:“这几日就劳烦途大士辛苦,将这事压下来,未免一些人起不臣之心。”
“这太子殿下尽可放心。”途安达受宠若惊,赶忙躬身回礼,应声道。
皇甫宸神色微敛,转身离开寝殿,便见皇后跟盛清越快步从一旁走来。
“皇上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在朝上吐血昏迷?”皇后神色紧张,伸手抓着皇甫宸的手臂询问道。
话毕,没等他回应,作势便要冲进寝殿之中,却被皇甫宸拦了下来。
“母后!父皇无事,就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卧床几日,太医说他如今受不了任何刺激,你也别担心,回宫休息吧。”
他打算封锁元昭帝暂时昏迷不醒的消息,以免朝中或边境那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蠢蠢欲动。
“母后,有太子在,你且放心,还是听太子的话,回宫休息吧,长安还在殿内等着您呢!”盛清越察觉到异样,眼波流转间,伸手轻抓皇后的手臂,借着长安的名头,将皇后请回宫。
屏退身边众人,盛清越走上前,凑近皇甫宸的身边,眉头紧皱,低声询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会在朝堂上吐血昏迷,霖太医怎么说?”
“气急中风,已经脱离危险,但就算醒过来,也是落得瘫痪的可能。”皇甫宸轻声转述霖太医的话。
盛清越闻声,神色一敛。
一旦元昭帝病危或者瘫痪的消息传出去,边境必将动荡不安,朝中那些人活络的心思又该丛生。
盛清越顿时了然他的打算:“那你打算怎么做?”
“父皇怒极攻心,病情复发,需要卧床静养,特传口谕,由太子监国。”
薄唇轻启,皇甫宸淡淡道。
“你当真想清楚了?!”盛清越顿了顿,定睛看着他道。
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若元昭帝明白他的用意,可能会顾虑情事态紧急,情有可原。
如今他因病猜忌皇甫宸,醒来之后,得知这件事,必定会怀疑他有谋反之心。
到时候就是一身的嘴也说不清。
“只能这么做!”
皇甫宸好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转眼看向盛清越,神色坚定。
盛清越嘴角微勾,笑脸嫣然的看着他道:“成吧!那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两人相视一笑。
……
半个月后,元昭帝一连几日没有上朝,朝臣早就开始心生疑窦,站在殿外窃窃私语。
金銮殿上,随着一声尖利的声音,朝臣罗贯而入。
“皇甫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去看父皇,既无圣旨,有无父皇的亲笔,你两嘴一张,就要监国?!”
众人站定之后,琉王率先发难。
“就是啊!”
“这皇上也不露面……”
“监国这么大的事,还是要有凭证的好。”
……
琉王一派的人,窃窃私语道。
皇甫宸身形一动,缓缓走上台阶,转身看着下首众人,眉头微挑。
“父皇身体虚弱,太医要他静养,自然不能让人打扰,传口谕命孤监国,有太医以及途大士为证,有何异议?!莫不成,你们还打算,亲自前往乾清宫,当面质问父皇不成?!”
琉王顿时语噎,他身后的众人也是瞬间沉默不语。
“空口无凭,还是请皇上补一道圣旨的好,难不成是太子,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盛北黎眉头微皱,见周围的人都心生退意,赶忙出声道。
“盛大将军请慎言!”
皇甫宸低沉着声音,厉声道。
视线一转,紧盯着盛北黎,面无表情,眼带寒意。
两人对视之下,盛北黎心生怯意,率先偏过头。
“这谋反的帽子,可不能随意盖扣!”皇甫宸冷声道。
“那太子殿下倒是让我见父皇,若他亲口命太子监国,我等自然极力配合,太子殿下这才算名正言顺,堵了天下人的嘴不是!”琉王话锋一转:“太子这样遮遮掩掩,我们倒是要怀疑你的用意。”
“既然太子不愿意,那我们就去乾清宫自请!”盛北黎顺势附和道。
话毕,以琉王带头的几个朝中大臣,作势就要转身,离开金銮殿朝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这几日,盛北黎跟琉王都暗自猜测元昭帝的情况,乾清宫被皇甫宸的人围的水泄不通,说是不让人去打扰元昭帝修养。
实则更像是为了隐藏什么。
琉王几次三番准备试探,皆被挡在门外。
商量之下,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一定是元昭帝出什么事了!
元昭帝若是出事,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皇甫宸得势,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他们。
两人这才合谋发难。
“放肆!拦住他们!”
皇甫宸面色骤沉,厉声呵斥道。
嚓!
整齐的拔刀声传来,大内禁卫军穿着盔甲站在门口,拔刀相向。
“好啊!太子你还说你不是要造反!”琉王看到这一幕,眼睛微亮,转身质问道。
一时之间,金銮殿上剑拔弩张。
从外面传来脚步声,两队穿着府兵样式的人,胸口硕大的琉字,以及盛字,明显是盛北黎跟琉王的手下。
人数众多,站在大内禁卫军的身后,挥刀相向。
“造反的怕是琉王你吧!”见他们有备而来,皇甫宸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道。
“我们不过是清君侧罢了!”
盛北黎面露得意之色,扬声道。
“太子你胁迫皇上,妄想谋朝篡位,我们一定要救出皇上,清君侧!”
“慢着!”
气氛一触即发时,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
盛清越穿着太子妃的服饰,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身后跟着几个宫女,缓缓而来。
指尖微拍,她神色一敛,视线扫视在场的众人,微微一笑道:“这是做什么?剑拔弩张的,快快收起来,可别吓到小皇孙。”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盛清越倒是不恼,低头轻笑间道:“清君侧可也要证据,且不说太子造反一说,你们没有证据,可这府兵擅闯皇宫,在场大臣可都是亲眼所见!不就是想见父皇嘛?我带你们前去就是。”
闻声,皇甫宸神色未变,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他信她!
琉王跟盛北黎对视一眼,见盛清越神色自然的样子,顿时心里开始打鼓。
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只是逞强而已!
“好!我就跟你去见父皇!看看太子监国一事是真是假!”琉王强撑着应声道。
盛清越神色未变,看着一旁的文丞相道:“文丞相也跟着一同前来,看看真相到底如何,免得琉王还怕我夫妇二人,是为了杀人灭口。”
临走前,她朝皇甫宸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便领着琉王三人,朝乾清宫而去。
站在乾清宫的寝殿门口,盛清越推开门的手一顿,转头玩味的看着琉王道:“琉王,你确定,真的要进去?”
哼!
他冷哼一声,只觉得她这是在故弄玄虚,直接伸手,猛地推开房门。
快步走进去,却见皇后坐在床边,端着汤碗,一下又一下喂着靠坐在床头的元昭帝。
没错!
元昭帝没事,安好的坐在床上。
琉王顿时愣神。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朕的寝宫!”元昭帝厉声怒斥道。
琉王脚下一乱,扑通一声跪地,身体微颤,支支吾吾道:“父皇!儿臣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而已,并无他意啊!”
盛北黎跟文丞相紧接着跪地行礼:“吾皇万安。”
“逆子!”
元昭帝颤抖着手指指着他,情急之下,咳嗽不止。
琉王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顾着跪地求饶,毕竟元昭帝完好,就意味着口谕是真的,而他还带着府兵逼宫。
这可是忤逆之罪!
盛北黎倒是还保留着一丝清醒,意识到盛清越之前的举动是故意的,故意让琉王觉得,她们是在欲盖弥彰。
贱人!
他转头怒瞪着盛清越。
“来人!将琉王带下去,回府安置,无召不得外出,不得入宫!”
元昭帝掩嘴轻咳,言语间,处置了琉王,对其他人绝口不提。
盛清越闻言,眉头不自觉轻皱。
这个惩罚……是不是过于轻缓了!
元昭帝不是不知道琉王的心思,但他更深知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平衡各方势力。
若是处置了琉王,肃王又下落不明,岂不是太子独大。
他此时卧病在床,难免心生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