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宸的目光望向床上熟睡的人儿,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侧翻着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呼吸声都变得平稳下来。
眸光温柔的轻笑,不舍的望了两眼,才收敛情绪,抬脚将门带好。
叶峰在外看到皇甫宸,正要开口,却见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皇甫宸怕打扰了房中的人,也怕隔墙有耳,步履沉稳的回到书房,方才示意叶峰可以说了。
“主子,霍铭一行人逃走了。”
叶峰的脸色沉的骇人,他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脑子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混乱一片。
“逃走了?”
皇甫宸重复后三个字,剑锋微微皱起,拧成一个倒八字。
父皇本来就猜忌他,霍铭在此时逃走,恐怕会引得一阵腥风血雨。
“是,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中,今日却起了一阵大风,大风中夹杂着毒药,守在那处的暗卫纷纷中招,虽然传了消息出来,但属下们赶去的时候,却有一队人出手帮忙与我们纠缠,最后还是被他们逃了。”
叶峰如实禀报,脸上布满了愧疚。
他知道此事对于主子的重要性,如今朝堂元昭帝有意用琉王牵制主子,出了这种事,就给了琉王把柄。
“主子,是属下们办事不利。”
皇甫宸在心中快速的权衡了一下,只觉得头疼欲裂,最近朝堂一直不太平,先是太师谋反,又和琉王回京,后有肃王失踪,桩桩件件,最要命的是元昭帝身体病重……
一环扣一环,还真是算的精准!
手搭在红木制成的把手上,皇甫宸眉头紧皱,闭目养神,抬手指尖轻揉鼻梁处,上下推搡,方才觉得好受些。
“他们有心算无心,你们防不胜防也情有可原,去!领十鞭刑。”他随意的挥了挥手道。
叶峰眼神一低,抱拳起身慢慢退出书房。
站在庭院中,双臂舒展,叶峰光裸着上身,背脊挺直的跪在院中,太子府的规矩,他们自然清楚。
单膝跪地,一旁便有人拿着长鞭走上前,抓着把手用力一挥,长鞭宛如灵蛇般在其手中灵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
叶峰的背部,便多了一道泛着血珠的鞭痕。
咯吱!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皇甫宸冷着脸走出来,未看叶峰一眼,转身径直往寝殿走去。
次日,天还未亮。
耳边传来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皇甫宸缓缓睁眼坐起身。
咯吱!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端着水的宫女们罗贯而入,手脚利索却又不发出一丝杂音。
“唔!头好痛。”
他张着手站在床前,由宫女为他穿戴朝服时,身后传来盛清越还未完全清醒的嘟囔声。
微一抬手,制止身后人的动作,皇甫宸转身端起床边的醒酒汤,手脚轻柔的让她靠在胸口,轻声道:“现在可知贪杯不好?来,这是一早我命人送来的醒酒汤,你喝下去便会好些。”
盛清越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只鼻尖有一股阵阵的药味,下意识偏过头,娥眉紧皱,抬手抵着额间轻揉,嘴上却犟着。
“我不想喝药!”
“主子,快到上朝时间了。”一旁的大宫女低着头上前两步道,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皇甫宸眉头微挑,索性端起汤碗仰头饮尽,含在口中,捏着盛清越的下巴,舌尖顶进她的口中,以口渡药。
盛清越还未反应过来时,汤水已然下肚,甚至能感受到面前这人,临走前的挑弄,顿时回神,面红耳赤。
见她这副朦胧的样子,他心情大好,嘴角微勾,指腹轻轻擦拭她唇上的晶莹,让她重新躺回床上。
皇甫宸起身穿好朝服后,便离开寝殿,临走前叮嘱殿内众人。
“太子妃昨夜贪杯,没事毋需打扰她!”
“是!”由衾儿领着的蓬莱殿众人,作揖应声道。
皇甫宸这才转身离开,往金銮殿走去。
“上朝!”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朝臣按照文武官职大小排列,罗贯而入。
站定后,殿内众人除列首位极人臣的几位外,皆窃窃私语。
元昭帝苍白着脸缓缓从一旁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元昭帝久病之事,众所周知。
太子跟琉王之间的较量愈演愈烈,甚至连朝臣也开始自觉形成两个阵营,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几个元老大臣,久不表态,隐隐有隔岸观火之势。
不过到底还是身为太子的皇甫宸占上风。
可如今的皇甫宸站在下首,面无表情的收敛着,反观一旁的琉王,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站在其后的盛北黎更是勾起嘴角,面露阴狠之色。
这次就算不能搬到太子,也定能撼动其在元昭帝内心的位置。
“咳咳咳!”
坐在高台龙椅上的元昭帝,掩嘴轻咳,冷眼看着下面皇子,朝臣各怀鬼胎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面那些人的心思,知道他得病,皆盼着他早死的好!
众人见状,皆噤声,双手按着玉如意举过头顶,朝元昭帝作揖行礼。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站在台阶下的大太监途安达,挥了挥手中的佛尘,尖利着声音高喊道。
“父皇!”琉王作势高喊出声。
皇甫宸从不喜欢受制于人,率先一步走上前,低声道:“父皇,儿臣无能,霍铭被人救走了!”
砰!
元昭帝猛地拍向身下龙椅的把手处,一声闷响传来。
天子震怒,朝臣皆惶恐跪倒在地,高喊出声。
“皇上息怒!”
皇甫宸似是早就猜到会如此,神色未变,撩起下摆,单膝跪地,腰板挺直,神情坦然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可见他这个样子,元昭帝更加恼怒。
做出这副样子,是在给谁看!?
咳咳咳!
一时之间气急攻心,元昭帝捂着胸口猛咳。
“父皇!莫要气坏了身体,但霍铭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巧合。”琉王故作关心元昭帝身体,实则是准备向皇甫宸发难。
“先是肃王失踪,再是霍铭逃走,素问太子手下训练有素,个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走,其中恐怕不简单吧!”
琉王虽没明说,言语间的意思,却已经昭然若揭。
元昭帝闻言,眉头紧皱,久居上位的威压释放,视线紧盯着站在下首的皇甫宸。
他的眼底已然出现疑色,琉王说的不无道理。
这两件事过于巧合,难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排除异己?!
“太子可有什么话要说?!”
“儿臣,问心无愧!”
皇甫宸冷声道,未做太多解释。
肃王失踪和霍铭逃走一事皆未留下任何线索,他就算是想辩驳,却也无从开口。
而且若是元昭帝心中已对他起疑,便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太子,到底是朕错看了你!”
元昭帝气急反笑,低沉着声音道。
噗!
情绪激动之下,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顿时朝野震惊。
“父皇!”
皇甫宸赶忙起身,快步走上,堪堪扶住昏倒的元昭帝,转头冲着下面怒吼出声:“快!快去请太医!”
乾清宫内。
元昭帝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躺在龙床之上,霖太医正襟危坐在床边,神色凝重,手指轻动间,一根根纤细的银针,扎在元昭帝的穴位上。
其余闲杂人等,皆被赶出殿外。
只剩下皇甫宸跟琉王二人,站在一旁。
“大皇兄!你先是残害手足,接着包庇贼人,现在更气倒了父皇,难道你就不准备跟朝臣一个交代,百姓一个交代吗?!”琉王趁机发难,连声质问道。
“孤并未做过这些事,何须交代什么?!倒是你,父皇还躺在病榻之上,生死未卜,你就忍不住发难,是不是有些心急的过火了。”皇甫宸收回放在元昭帝身上的视线,冷冷的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琉王,语气淡淡道。
“你!”琉王顿时语噎。
“太子,琉王殿下,皇上这次怒火攻心,伤及肺腑,微臣用金针探穴,皇上暂时已脱离险境。”霖太医一挥手,收回银针,将银针一一放回原处,收拾好东西后,便起身眼睑低垂的望着地面,轻声道。
皇甫宸闻言,拱手作揖致谢:“多谢霖太医。”
“那父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琉王着急道,好不容易抓到皇甫宸的把柄,若是错过这次机会,难保父皇日后不会改变主意。
霖太医面露为难之色:“这……少则几日,多则半月,微臣也说不准。”
“你的意思是,父皇这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真是庸医!也不知道养你们太医院这些个废物做什么吃的!”
琉王眉头皱紧,再看元昭帝迟迟未有反应,又不愿跟自己的宿敌同处一室,迁怒霖太医,甩袖走人。
“太子殿下,臣有些事要禀报。”琉王走后,霖太医将药箱收拾好,走到皇甫宸的身边,低声喃喃道:“皇上这次突发急症,虽保住一条性命,但体中风邪,日后恐怕终身不瘥!”
“太医的意思是,父皇就算清醒,也无法恢复以往,甚至可能瘫痪在床?”皇甫宸闻言,眉头紧皱,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元昭帝,心下情绪复杂。
“正是!”霖太医应声道,拱手作揖便躬身悄悄退出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