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越神色陡变,循声转过头,看见的恰好是桃脯额头破开一个血洞,血花四溅,人软软倒下的一幕。
“桃脯!你……”
殿中有人发出惊叫声,回过神来连止住嗓音,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惧。
皇后皱紧了眉,万万没料想到这宫女如此刚烈,眼角余光见到一旁的福缘,那张圆胖的脸上有着血污,看起来又脏又猥琐,让她一时间对老仆没了好感。
这时,衾儿赶忙去到桃脯身边,将她半搂在自己怀中,眼眶通红,“桃脯,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盛清越也赶了过来,见着桃脯还睁着眼睛,她松了口气。
桃脯看了她一眼,朝她艰难一笑,声音虚弱,“太子妃,是奴婢对不起您,连累您让皇后娘娘误会了。”
说话时她额上还在不住的冒着鲜血,盛清越脸色有些白,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摁压在上面,见血不再流了她才缓和几分神色,对着身后吩咐道,“快去请霖太医。”
“是。”有小宫女迅速应了,急匆匆便赶往太医院。
“您不用再救奴婢,”桃脯微微摇头,眼神空空的,“奴婢是不想活了。”
雪白的手帕上有着血色迅速晕染,盛清越心一颤,“别说胡话,本宫命令你必须活的好好的!”
衾儿撇过头抹去泪水,对着桃脯道,“傻丫头,太子妃会护着你的,你别害怕。”
“对。”盛清越跟着点头。
桃脯笑容纯净,声音愈发弱了,“太子妃,衾儿姐姐,谢谢你们……”
她抬头望着房梁,说出的话让人心惊,“奴婢走后,衾儿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太子妃,直到平安诞下皇长孙。”
“这还用你说,咱么两个人一定会做到的!”衾儿努力用轻松的语气道。
桃脯闻言再一次笑了,摇头没有辩驳,眼中的光却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旋即眼帘阖了下去。
盛清越一怔,慌道,“桃脯!桃脯!你醒醒!”
她浑身都在发颤,用力摇着桃脯,桃脯却一点动静都没。
衾儿面色跟着一变,深吸一口气后颤抖着将手探到桃脯鼻尖,紧接着神色一松,“桃脯还……还活着!”
“活着?活着就好!”盛清越眼神一亮,“地上凉,快把桃脯带去寝殿里去,白芷,你去太医院再催催霖太医!”
得知桃脯未死,盛清越紧绷着的心弦放松,就在刚刚,她真的害怕桃脯死了!
桃脯此时还半裸着身子,衾儿叫来个小宫女一同将她小心翼翼的带回了寝殿,盛清越没有跟上去,这里还有着皇后需要她应付。
这几人一走,原本桃脯溅出血迹的地方也快速被打扫了干净。
见状,皇后的神情终于好看些许,对着盛清越指责道,“不过是一个宫女受伤,何至于去劳驾霖太医,直接请个医女便是了。”
听着皇后轻飘飘的语气,盛清越一腔怒气几欲喷薄而出,“母后,您别忘了,刚刚是您的话逼得您口中的小宫女自戗!”
皇后一顿,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旋即迅速敛去,捻着佛珠一副慈悲的模样,她淡淡开口,“这可本宫何干,宫规明言,宫女自戗是大罪,本宫还未跟她计较这份罪呢。”
盛清越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明亮的凤眸死死的瞪着皇后,半晌,她撇过头去,嗤笑道,“幸好霖太医不是视人命如草荐的人。”
皇后听出她在指桑骂槐,强忍着没出声。心底却有些生疑,那霖瑜自从来了宫中,给她和皇上请脉都是一副清高至极的模样,平常都使唤不动。
怎么盛清越这一宫女受了伤,她都能信口开河叫宫女去太医院请人,还似乎笃定霖瑜会过来的样子?
皇后暗中打量盛清越几眼,又积蓄起几分不满来。
盛清越此时正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愤怒,并未注意到皇后投来的视线。
她没注意到,一旁看戏多时的柳慎娅却注意到了,她眸光一转,开口道,“皇后娘娘,您今日是为了福缘公公的事而来,眼下福缘公公的手臂……也需要治伤,不若妾身也派人去请个太医过来帮他看看?”
闻言,福缘立马感激的朝她看来。柳慎娅似是未曾注意到,笑得很是柔和,却让福缘好感更甚。
皇后眉头一皱,“宫中有规矩,宫女太监生病受伤自有医师医女医治,不过福缘伤的确实挺重的,本宫就破一次例,安排太医给他医治。”
福缘听罢心中百般滋味,面上却仍是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
“娘娘心善。”柳慎娅拍了个马屁。
皇后不置可否,心中却将盛清越和柳慎娅的做法做了个比较,一个斥责她假仁假义,一个说她心善。
皇后冷笑,看着候在殿中的几名暗卫,被桃脯一事牵引走的怒气再次冒了出来,冷道,“太子妃,你还愣在这里作甚?本宫罚你去明心庵静思己过,你是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盛清越冷笑,“儿臣何过之有,为何要认罚?处罚福缘是因为桃脯,若是母后因为这件事处罚儿臣,不若咱们让其他人评评到底是何人错了?”
“你……”皇后一滞,法令纹加深怒道,“本宫所言你还敢巧言善辩,实在是油嘴滑舌!”
盛清越阖了阖眼,实在是懒得应付皇后,转过身便朝寝殿走。桃脯方才的情景实在是让人心惊,她想去看看。
“站住!”皇后发怒。
盛清越似若未闻,刚要进去身前却忽地出现几人将她拦住,为首的崔枝苦笑,“太子妃,皇后娘娘是嘴硬心软,您还是好好跟她道个歉吧。”
“本宫不需要她道歉,如此大逆不道之辈,实不堪我大元朝太子妃!”皇后被怒火冲昏头脑,不自觉将心底里的话透露了出来。
柳慎娅眼眸发亮,有几分欣喜,果然,皇后已经有意废除太子妃了!
盛清越早就明白皇后的心思,现下听见倒是没有多大触动。
皇后神色冰冷,方要开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太子殿下到!”
闻言,候在一旁的某名暗卫偷偷露出几分喜色,主子总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以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僵持的地步,保不准他们又要被迫和皇后身边的暗卫打上一场。日后清算起来,又是一桩罪过!
太子回来了?皇后怔了怔,眼皮莫名接连跳了两下,旋即转过头去。
盛清越亦是眉头一挑,强行掩盖着自己的心虚。可她一想到皇后对桃脯说的话,那份心虚瞬间消失无踪。
“儿臣见过母后。”皇甫宸步入殿中,率先便是朝皇后行了一礼。
“太子回来得正好,太子妃方才顶撞本宫,又命人斩去了福缘双手,实在是心狠手辣,本宫有意送她去明心庵聆听佛音,让她学会慈悲二字!”皇后沉声道,她原本想直接说出废除盛清越,又担心皇甫宸提出反对,几经思量,便只说出贬去明心庵的话。
废除太子妃非同小可,徐徐图之也不错。皇后心里头这般安慰着自己。
盛清越一脸不屑的在旁边看着,皇甫宸眉头跳了跳,和声道,“母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皇后拔高了嗓音,伸手指着一旁的暗卫怒斥,“太子,你好生看看他们是什么人,太子妃嚣张啊,本宫的命令她都敢用暗卫来违抗!如此行径,真是不可理喻!”
“那也比母后三言两语逼得他人自戗来得罪过小!”盛清越嗤笑,同样很是生气。幸好桃脯还活着,如若不然……可即便如此,她额头上那么大的伤口,注定要伴随她的一生了!
“强词夺理,区区一个宫女,本宫为她赐婚是恩赏!”皇后冷笑。
盛清越挑眉,“听说母后您也有个女儿,您何不换位处地的想一想!”
皇后唯一的女儿早已远嫁璃国,这是皇后心中说不出的痛,现在盛清越一提,登时宛若点着了马蜂窝。
当下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寸步不让。
挡在中间的皇甫宸神情有些微妙,嘴角有些发僵。
枉他在外被人称作英明神武惊才绝艳的储君,现在却也是左右为难。
“太子,你来评评理,她究竟该不该罚!”皇后胸口起伏,看向皇甫宸道,争吵让她素日微白的脸色十分红润。
“对啊,殿下您说说母后逼桃脯死的这件事对不对?”盛清越凤眸也朝皇甫宸睨了去,眸光隐隐有些危险。
皇后直接就瞪了盛清越一眼,“本宫何时逼死人了?”
盛清越冷笑,并不看向她,只一味的盯着皇甫宸。
皇甫宸修长的眉头微微一动,同时嘴唇张合几下,离他近的盛清越一顿,有些若有所思。
“太子,没听见本宫问话么?”被盛清越置之不理,皇后怒气转头便朝皇甫宸发来。
“母后,越儿有孕,情绪时而便会起伏过大,可能因此便在无意间得罪了您。”皇甫宸缓声道。
闻言,站在他身旁的两个女人面色同时一变,盛清越是有些得意的呲了呲牙,皇后则是眉关紧缩,双目深沉的压着怒气。
无意?盛清越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太子以为随便寻个理由她就会轻饶了么?
皇后当下便要发作。
盛清越见着皇后绷紧了牙关,蓦地轻轻叫了一声,虚弱的抚着额头,“我的头好疼……”
皇甫宸忙扶着她,开口道,“母后,越儿身子不适,儿臣先扶着她下去。”
皇后眼一瞪,只觉突如其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