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离皇后的视线,盛清越就挣开了皇甫宸的手,回到寝宫,更是一路小跑到软榻前。
皇甫宸脸色发黑,见着她一路平安到达,一句险险脱口而出的‘小心’方才咽了下去。
“桃脯怎么样了?”盛清越问道,看着软榻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年幼女子,她眼中泛起心疼。
“呼吸还算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衾儿回道,转头间她见到盛清越身后的皇甫宸,面色一变后连行了一礼。
皇甫宸面色肃然,认出榻上之人是日前盛清越手下的婢女,素日里很是跳脱,眼下却……
皇甫宸若有所悟,越儿一向护短,难怪她会和母后争执起来。
蓬莱殿正殿,皇后眼睁睁看着皇甫宸与盛清越联袂离去,端庄的容颜上神色莫名,奇异的没有怒气。
“皇后娘娘?”崔枝见她一言不发,心中忽地一突,她怎么觉得皇后此时的默然比方才的怒发冲冠更为可怕?
“本宫无事。”皇后回首,睥了眼一旁的福缘,今日的事完全因他而起,这叫皇后很是不满。可最让皇后不喜的是,盛清越态度嚣张,她的婢女更是想在她面前撞柱而死。
这是什么,想要威胁她么?
“娘娘,都是奴才的错,连累您今日受惊了?”被皇后注视着福缘满心不安,连出言讨好道。
皇后并不理会他,让福缘愈发的惶恐。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有两人急匆匆走来。仔细一看,脚步匆忙的是前头领路的宫女,她身后跟着的男子却是步履从容,他面容算不上极为出彩,但那一双眼中有着看穿世事的漠然,使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出尘起来,仿若天外来客。
霖瑜还真的来了?皇后眉头一皱,心中愈发不喜。想她皇后之尊,平日里都不能令他随叫随到,现在盛清越这里只是一个小宫女受伤,霖瑜居然就在短短时间内赶来了!
“皇后娘娘。”路过皇后身边,霖瑜脚步停下,微一颔首开口道。
皇后勉强一笑,“霖太医是来给那个叫做桃脯的小丫头治伤来的?”
眼下元昭帝龙体违和,需要霖瑜从旁医治,不看僧面看佛面,在他人面前,皇后的态度也不能过于冷淡。
“是的。”霖瑜点头。
皇后笑容愈发勉强,一个宫女竟然都能劳动霖瑜了,盛清越还真是好大的能耐。
她心中不虞,不再与霖瑜应和,而霖瑜更是不在意,脚步一转便入了内殿。
柳慎娅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她知道在宫里有一名太医的地位似乎有些尊崇,但今日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霖太医。
柳慎娅美眸一闪,心中有了主意。似乎霖太医和太子妃的关系非同寻常,男俊女美,若是传出什么风-流轶事……
“侧妃,皇上格外看重霖太医,咱们不能用他下手。”荼儿自小在柳慎身边伺候,主仆间心有灵犀,忙开口道。
柳慎娅一怔,低斥道,“本侧妃知道,用你多说?”
荼儿被她斥得面色发白,“侧妃息怒,是奴婢多思了。”
柳慎娅冷哼,眼中有几分被看穿心思的狼狈,真是该死,这么好的主意,偏偏那霖瑜得皇上看重!
她的筹划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
“霖太医来了?”随侍在一旁的衾儿率先发现了霖瑜的到来,喜道。
盛清越亦是十分惊喜,“霖太医,劳烦你快给桃脯看看,她都昏迷许久了。”
霖瑜闻言目光一转,见着桃脯此时的情形,一向漠然的眼中掀起几分涟漪。
自从桃脯入了蓬莱殿,便经常去太医院拿药,霖瑜对她很是眼熟,现在居然横遭了意外。
看来即使有太子护着,清越的处境也不算太好,如若不然,她身边的大宫女怎会突遭横祸?
看出霖瑜神色有异,皇甫宸微眯着双眼,有礼道,“有劳霖太医出手。”
霖瑜不咸不淡,“殿下不必客气,霖某是因太子妃相邀前来。”
皇甫宸闻言剑眉轻扬,未再多言。他是储君,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对霖瑜以礼相待,一是因为元昭帝,二则是因为霖瑜与盛清越算是兄妹的关系。
“你们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霖瑜,桃脯还等着你救治呢!你还不快赶紧帮她看看!”盛清越着急桃脯伤势,左右各瞪了一眼。
“不妨事,只是区区外伤,并无性命之忧。”霖瑜道,桃脯脸上的血污已经被人小心擦拭掉,伤口一目了然。
盛清越拍着胸脯,“没事就好,”转眼间她秀眉又是一蹙,“那她伤口上的疤……”
霖瑜从医药箱中掏出一瓷瓶交给衾儿,“细心护理,许会变淡。”
说话时,他给桃脯把着脉,又道,“等她想来,应是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她心脉紊乱,需要人好生看顾才是。”
盛清越眉头蹙得更紧,须臾后她眉眼一展,桃脯生出死志,能保护性命已经是大幸。
她浅浅颔首,“我知道了,衾儿,你在这里看着桃脯,我出去一趟,去去就来。”
衾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低低应是。
皇甫宸剑眉轻拧,心中一派清明,“你还要去见母后?”
盛清越白他一眼,“那不然你一个人出去?”
从她进殿到现在还没到一刻钟,皇后肯定还没有走。何况罪魁祸首福缘还在外面,福缘害惨了桃脯,不能就此放过!
皇甫宸微微摇头,“母后性子直,你现在出去必会又掀起一番争执。”
盛清越闻言磨牙,性子直?这个词能够用来形容皇后?滑天下之大不稽!
虽然不满,盛清越却没直接说出来。方才皇甫宸明显是急匆匆赶回来的,随后更是暗中传语让她假意不适避开皇后视线,隐然已是站在了她这一方。
婆媳相争,盛清越心中有着微妙的得意。
“孤先去给母后请罪,你待在这不要出去。”皇甫宸沉吟片刻,仍是拒绝让盛清越出去与皇后对立。
盛清越眨了眨眼,“好吧。”她心头却是叹了口气,方才她与皇后针锋相对,换做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不过即使再给盛清越一次机会,她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想到此,她几句话将桃脯的事说了出来,告诫道,“福缘一定不能放过,他该死!”
皇甫宸眸光沉冷,竟然有人敢在他的东宫犯事,无需盛清越多说,他心中已是对福缘有了杀意。
见此,盛清越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皇甫宸动了杀心,即使福缘有皇后护着,想活下来怕也是难了。
对福缘,盛清越心中没有一丝半点的同情,甚至要是有机会,她更想亲自手刃此人!
“霖太医,既已无事,你随孤一同出去。”临走前,皇甫宸淡淡开口。
盛清越嘴角抽动,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男人,她怎么觉得是醋坛子又发作了,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
沉重的心情无端轻松了几分,她眼中笑意一闪,笑容比明珠更加璀璨。
“也好。”霖瑜似是未能察觉,提上医药箱便跟了上去。
敷了药,桃脯的伤势只能靠接下来的日子慢慢养着,衾儿道,“太子妃,您今日也劳累一天了,奴婢先让人送水给您沐浴吧?”
盛清越摇头,脸上笑容敛去,“不必,今日的事还不算完。”
“什……什么?”衾儿愣住。
盛清越凝视着桃脯即使在睡梦中也神色痛苦的脸颊,微微叹气,以元昭帝对宫中事务的掌控,不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未发现她对皇后的无礼。
之所以迟迟不发作,恐怕就是在等待皇甫宸归来吧?
盛清越形状完美的唇角紧绷,心头生出莫名的不安,同时思忖到,她有孕,即使犯了大错元昭帝也不能无视她腹中的孩子要了她的性命,因为这样有伤天和。
而纵容她的皇甫宸,怕是又要因此被斥责一番,盛清越想到此心疼,可是她也不能坐视桃脯被贼人欺辱……
天下之事,诸多都两难。
正殿内,皇后端坐在上座,笑容慈和的如同怜爱小辈的长者,“太子妃无恙了?”
在皇甫宸的预料中,皇后应是极为生气,可是现在却见她一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皇甫宸并未松口气,态度愈发谨慎,“方才霖太医给越儿把过脉,已经无碍了。”
“殿下可真心疼姐姐,妾身很是羡慕。”柳慎娅恭谨的给皇后奉上一盏茶,哀怨道。
皇甫宸瞥了她一眼,眼神很冷。柳慎娅当即一滞,不敢再出声。
皇甫宸收回视线,看向皇后,“母后,儿臣想替越儿给您请罪。”
皇后笑意淡了两分,她的儿子天纵之资,眼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向她低头?!
盛清越当真好能耐!皇后心头气得狠了,声音柔和道,“谈何请罪,今日是福缘做了糊涂事,太子妃……”
皇后眯了眯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皇甫宸拧着剑眉,环视一周却未能发现福缘的身影。
皇后见状不动声色的笑了,“太子可是在找福缘?他被斩断了双手,本宫已经安排人将他送回扈房养伤了。”
皇后言下之意,是不想皇甫宸再计较福缘的罪过。皇甫宸自是也明白,但他极为厌恶福缘所为,并不会因皇后三言两句就此罢手。
他回首,“儿臣有一问,母后是否清楚那奴才犯了什么事被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