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主卧外面响起陈婶很大的声音:“先生,老夫人来了,现在正在楼下,让您下去一趟。”
隔着隔音的门板,也隐隐约约听清她说的话。
听到是邹林玉来了,简未然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白得厉害。
肯定是民政局那边消失已经传到老人耳里,这会儿是亲自登门来兴师问罪。
慕战谦看她吓成这样,就像做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不容易被她刚才一番解释而平缓下来的火气便又升起来。
也不去理会外面叫喊的陈婶,以及已在楼下等着的邹林玉。
握住简未然颤抖不已的削瘦双肩,身躯又一沉沉地落下来。
简未然瞪大了眼,所有神经都随之僵硬。
“先生?”陈婶的语气又急了些。
简未然被男人幢得根本都抵抗不了,只对上他漆黑如海的深眸,像是无底的深渊,拖着她一直往下。
一阵脚步声响起,而后门再次被人敲响,声音又大又急。
“战谦,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邹林玉更大的嗓音,“再不出来我让陈婶拿钥匙开门进去了?”
陈婶看老夫人今儿来脸色不好,便替慕战谦解围:“可能是睡着了,先生回来有一个多小时,看起来挺累的样子……”
邹林玉哪里会信她的话。
刚才她回宅子,又被慕振海一通训斥,说是战谦那个浑犊子竟然不管不顾地带着简丫头就去了民政局,要不他一早就和民政局那边的贾局通过气,这会儿他俩都已经是一对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邹林玉本就在电话里吃了儿子一憋,回到家又被慕振海说的事给震着,于是也顾不上之前身体的不适,都没落沙发,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她倒要问问,战谦他到底有没有替他惨死的姐姐想过,有没有替他们慕家的声誉想过?
要是战谦和纯仪也一样对是感情一根筋的犟性子,她也就不管了,大不了当没生这个儿子。
可慕战谦毕竟不是慕纯仪,从上学起他就招女孩喜欢,可他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孩要死要活过,和静怡结婚也是可有可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又说还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生下的嘉行和梓晨,那个女人他到现在也没跟他们明说过,也不曾听他再提起。
所以,慕振海和邹林玉一致认为,他对女人和感情这方面应该还算理智,不可能为了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和他们反目,这才想方设法地想要阻止他们。
就算现在听到他都已经带着人去过民政局,他们还是认为为时不晚,可以挽回。
等了一阵,没见到人出来开门。
邹林玉咬咬牙:“陈婶,去拿钥匙过来!”
陈婶是亲眼看着慕战谦和简未然进去的主卧,在进去后分明还听到了慕战谦似乎在……简未然的声音,这会儿说不定里面正……
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是好。
但老夫人的话又不得不听,她诶诶地应着,慢吞吞转身去拿钥匙。
心里就希望慕战谦赶紧出来应个门。
可惜,她一直到楼梯那里都没有听到慕战谦出来的声音。
——
简未然和陈婶同样紧张,不只紧张,还有无尽的羞恼和难堪。
她怎么都推不开慕战谦。
反而被他钳制得更紧。
她感觉自己就飓风中的一叶舟,不知尽头。
随着男人野兽般的长叹,他满身是汗地贴在她背上。
简未然整个人都散在床铺上。
慕战谦俯首在她后肩亲了亲,起身,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
而后,拉过被子把她全全盖住,也没洗澡,直接套上件衬衣西裤拉开门。
陈婶正拿着钥匙准备来开门。
对上他汗渍渍的脸,张着嘴僵在那里。
“我妈呢?”慕战谦走出去,顺手把主卧的门带上。
“……刚去楼下。”陈婶表情有些复杂,刚才从快要合上的门里,她隐约看到地板上一地凌乱的衣物……
——
慕战谦双手抄在裤兜从楼梯上悠闲地踱下来,便看到邹林玉在楼下的会客沙发区扭着双手皱着眉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
听到脚步声,她倏地抬起头,复杂担心的神色也变得柔和:“战谦,未然呢?”
慕战谦走过来,到沙发上坐下,点起支烟叠起长腿:“才训过她一顿,还想再来一次?妈,未然胆小,你差不多行了。”
“她胆小?”邹林玉想起今儿上午那丫头坚定表示不可能和他分开,又求着她成全的样子,不由得哼笑,“她要真胆小,就该知难而退!”
“她要敢知难而退,我逼也逼得她无路可退。”慕战谦毫不犹豫地怼,“妈,我和她之间是你儿子占主动,好不容易哄到现在愿意跟着我了,你和爸能不能就睁只眼闭只眼,高高兴兴地喝儿子的喜酒,享天伦之乐?”
这样为一个女人出头的儿子,是邹林玉平生里第一次看见,她一方面欣慰他在感情方面的开窍,一方面又叹息怎么刚好就是凌南生的女儿。
说到底,还是造化弄人。
老儿的性子她懂,到这份上,她可不能再强来。
弄不好,激起他的反骨,本来能谈成的事一准儿又谈掰了。
缓了口气,她尽量柔和地笑,语重心长地开口:“战谦,我知道你一直没有真正地怪过你姐夫,你还是承认他和你姐姐的婚姻,正因为这样,他的女儿,说起来也就是你姐姐的女儿。”
“你一个当舅舅的怎么能娶自己的亲侄女?这事要是传出去,坐对整个慕家以及慕门集团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想过吗?”
“儿子啊,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女幸福?可你和她在一起是不能幸福的,舆论远比刀箭更无情,到时候若是这事曝出来,你想过后果吗?”
“你是慕门集团的首脑,当年你姐的事都引起了集团股份那么大的动荡,要是曝出你的丑闻,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集团那么多股东,为你爸着想吧?”
“你爸从家族那么多兄弟里脱颖而出,又成功把位置传给你这条路走得有多不容易,你不是最清楚?我们都老了,还能活多久,你忍心让他临死都瞑不了目?”
邹林玉说着,眼眶都红了。
她拿出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水,并用眼尾打量着掩映在淡青色烟雾里儿子蹙着眉的脸,心里也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战谦还是攻心有用,这么一番重磅亲情弹下去,她就不信他还不肯服软。
战谦自接手集团,公司业务蒸蒸日上,上上下下那么多的项目人员他都处理得游刃有余,慕振海以及他几个商场老友都曾亲口承认过,在商场上,她生的这个儿子,是真正的王者!
一个商界王者,怎么可能做出有损集团声誉和利益的事情?
她知道,这些话对他来说很戳心,可为了慕家,她也不得不亲自下狠手,戳戳亲儿子的心口了。
邹林玉一番倾情开解过程中,慕战谦除了抽烟的动作,几乎一动不动,始终拧着眉头。
直到她停下口近一分钟,他才往前倾身,把烟蒂按灭在腿前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缓缓抬起深刻的面容,语气深沉:“我姐去了,你们迁怒到姐夫和他女儿,我能理解,理解归理解,不代表我赞同你们的做法,身为父母,你们是不是也该理解理解我?理解理解你们孙子孙女的感受?我想娶妻,孩子们想要妈妈,这个不也一直是你和爸的愿望?”
邹林玉有些没跟上他的节奏,不是在说他和简未然的事吗?他突然又扯到她的两个乖孙做什么?
她盯着他,嘴角微动了动,才开口:“你什么意思?”
“未然是嘉行和梓晨的亲妈。”
“……”
邹林玉哑在那里,好半晌都再说不出话。
——
简未然被慕战谦弄得太狠,再加上因为邹林玉的突然过来也被吓着,这一觉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日头西沉才醒。
面前有只小手在不时地晃动。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邹林玉又来训她来了,吓得一个惊灵就坐起来。
梓晨拿着块干净的温热毛巾,正在给她擦额上的汗,小丫头看她睁眼,似模似样地叨叨:“你说你都要当我们妈妈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头发没干,睡着会感冒的知道吗?既然决定要给我们当后妈了,以后你就得照顾我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说我和我哥还能指望你什么?”
简未然本来头还有些晕乎,被她这么一叨,就抿着苍白的唇笑了:“放学了?哥哥呢?”
“他去厨房让王管家他们给你熬粥去了,他说你现在是生病的前兆,醒来肯定也没胃口,吃粥会比较好。”梓晨这会儿就跟打开水龙头,问什么都滔滔一大段。
正说着,嘉行和陈婶端着刚做好的鱼粥进来。
简未然心底又软又暖:“谢谢宝贝们,爸爸呢?”
嘉行声音很软,“爸爸接我们回来途中接到冷叔叔电话,把我们送到家后去公司了。”
梓晨不满:“妈咪,你以前可是最疼我们俩的,现在却越来越向着慕战谦了!”
脆脆的童音,说慕战谦三个字时有些别扭,简未然不由得又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