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韩君媛活着来了,她和别人不同,她是未然的生母,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像她有资格来心疼未然了。
因为心酸,也因为怨恼,简素云哭得声嘶力竭。
简素云父母、肖婶,还有屋子里的秦婶听到声音都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无不心酸。
素云父亲走过去,把自己女儿一把搀住,冷静道:“跟我回屋去!”
他又看向同样泪流满面的乔兰心,“医生说过,素云的病不适合过度激动,你在这里住下吧,都冷静些再谈。”
乔兰心看着近乎崩溃的简素云,含着泪点头,“对不起,对不起了伯父……”
……
简素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服用药物,这会儿看她情绪不对,老人赶紧送她回家去取药。
乔兰心快步跟上。
秦婶打了饭菜也远远地跟过来。
乔兰心扶简素云进房,吃过药,她情绪才稍微镇定下来。
秦婶走进来,手里端着温热的饭菜。
乔兰心去接过来,让秦婶出去了。
“你先吃饭,我们再说话。”乔兰心走过去,柔声道。
简素云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放这吧。”
乔兰心把饭菜放到她指的桌子上,在床边坐下,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受了那么多苦,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来会让你这么难受,早知道……”
“早知道怎样?早知道你就这辈子都不出现在未然面前了?”
乔兰心扯过一旁的纸巾拭了把泪,连着深呼吸后才缓和下情绪跟她解释:“这些年,我与其说活着,不如说死了,我被人拿药物控制,所有的记忆都没了,直到在槟城遇到未然,我才开始逐渐恢复,后来又在榕城见到她,我才把一切都想起来。”
“那年从海里被救走后,我病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之后,就一直靠药物维持着,那些药,让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现在也后悔,早知道如此,我真还不如死了,总好过现在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吃过那么多苦,我这个当妈的,在她受折磨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知情……”
现在知道这些后,乔兰心更加痛恨甘继深,如果救她是为了让她什么都不知情地活着,还不如当初就别救她,她错失了女儿那么多年应当的照顾和关怀,她欠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生,这世上,哪里还有像她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
“你不记得了?”简素云震惊地看着她,而后又笑又哭,“是啊,要不然,你怎么可能不来找自己的女儿,说到底,还是未然的命太苦,怪谁呢?我们谁也怪不了,谁也怪不了……”
看她这样,乔兰心心里越发酸涩。
……
房间的立柜上,挂着简未然和简素云的照片。
照片里的简未然青春活泼的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搂着简素云的肩,笑容甜美。
乔兰心看着那张照片,不由得出神。
“这是她上初二时拍的,她被学校送去海市参加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奖了台相机,回来就让她外公帮我们拍了这张照片,那相机到现在我们都还收着。”简素云去拿了本旧相册出来,递给她,“这里面是未然从小到大的照片,相片少,我正常的时候每年都会带她到镇上的照相馆去拍一张,有好些年我都疯疯癫癫,那些年就都落下了,那时候我担心哪天我就没了,也让她能有个念想,她外公外婆对当年的事一直心存怨言,对她也不是很亲热,我想着,她在这世上就我这么一个亲人,哪天我要发疯在哪里死掉了,她看看这些照片,至少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个妈。”
听着她的话,乔兰心眼前再次模糊一片。
“你说你在榕城见过她,你认出来了?”
乔兰心点头。
简素云苦笑了笑:“那也是,到底是亲生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更何况你刚才也说了,是她让你想起了从前的事儿,也是老天怜悯,让你把她给记起来了。”
“她现在也算是熬出了头,战谦是个不错的孩子,和之前的沈烨不同,他有担当,对未然也是真的好,有他在,咱们未然以后想是也吃不了什么苦了,前几天她给我来电话,说战谦准备带她和孩子去国外。”
“我也想到了,战谦娶未然,必竟两人身份悬殊太大,在国内总是会有各种声音针对未然,战谦这么做,想也是为她着想,我便允了,现在你来了,正好她说出国前会带着孩子们回来一趟,到时候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她,让她也知道,你才是她的亲妈,你不是不要她,只是事出有因,她是个心善的孩子,会理解的。”
“不,不用。”乔兰心忙摇着头打断她,“素云,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多了解未然曾经的生活,还有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记起来后就想来看看你,我没有认回未然的想法,未然她是你一手抚养长大,她的命也是你救的,她就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这辈子都是。”
“我没有多想,我这病现在虽然稳定了,指不定哪天又发作,以前还能挺过来,现在年纪大了,想挺也难了,我想让未然认你,是让她多一个亲人,以后还能有个娘家可以走。”
乔兰心想到简未然对自己的排斥,可心底还是有存在着期盼,犹豫再三道:“还是算了……”
“简大姐,门口来客人了。”秦婶在外面敲门,告诉她们。
“隔壁的柱子妈吗?”简素云抹了把眼泪,起身去拉开门问道。
园里忙不过来,昨天柱子妈主动提起过,今天下午要过来帮忙,简素云听到有客人就以为是她。
“不是,是一位先生。”秦婶话音刚落,甘继深走了进来,对简素云淡淡而笑,“素云,好久没见。”
简素云定定看着眼前两鬓斑白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上来。
乔兰心看到他,眉心不由自主地拧紧,“爸不是在医院,你应该多陪他几天。”
甘继深没有看她,继续微笑看着简素云,“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简素云恍过神,看看他,看看乔兰心,而后又看向他,极力扯开嘴回他微笑:“好,挺好的。”
打完招呼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喊门口的秦婶:“快去给客人倒茶,对了,去把未然他们上次买的大红袍拿出来泡,这位甘先生应该喝不惯我们这茶树上的茶叶。”
“没事,我都可以。”甘继深一幅平易近人的样子。
“你千里迢迢过来,还没吃饭吧?刚好君媛也还没吃饭,你们俩在这等会,我这去做饭。”简素云连忙又道,热情得有些不自然。
“素云,不用麻烦了。”乔兰心阻拦她道。
“没事没事,菜家里都有现成的,很快就好。”简素云说着就快步出去,并似随手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甘继深和乔兰心。
“我去给素云帮忙。”乔兰心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迈步往门口走去。
甘继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先前脸上的笑也全部敛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过来?”
乔兰心甩开他的手:“你现在不也过来了?和一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甘继深听到她明显很冲的语气,皱眉:“你和素云谈了什么?要和那孩子摊牌?素云答应了?”
“你急什么?”乔兰心抬眸冷冷看着他,“我们要做什么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未然是我女儿,我想认还是想怎么样都轮不着你管吧?”
甘继深语气也硬了些:“你也是我妻子,你要做这么大的决定我怎么就管不着?”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乔兰心心头那股子恨又翻涌起来。
若不是他,当初她又怎么会生病,又怎么会带着未然跳海,害得简素云生病,还连累自己那么小的女儿跟着吃尽苦头,后来也是他,把她的记忆都抹得干干净净,让她这么多年都没能对自己的女儿尽上一分责任,她在外面受欺负,被逼着卖卵,想想这些事,她心如刀绞。
她若是一早就记得,肯定会拼尽自己的命都要护着自己的女儿,又何至于让她受尽磨难?
想到这些,她再也无法原谅眼前这个男人,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几秒,沉声开口:“甘继深,我们俩不可能再走下去了,我要和你离婚,我待会就拟离婚协议!”
甘继深眼眸狠收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你准备在这里待几天?”
“我不会再回北城,把离婚协议签好后,你自己回去,从此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有任何来往。”
甘继深不说话,转身往门口走去。
乔兰心感觉得出,他这会儿的沉默反而更不正常,她忙几步上前,拦在他面前,警惕地问:“你要去哪?”
“不是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你现在又来拦我是什么意思?”甘继深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
乔兰心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没有挪步,“签好离婚协议后你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