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医院。
两位老人赶到医院时,简素云还在急救室里。
简未然蹲在门口,呆怔地似在看着什么地方,又似什么都没看,没有眼泪,也不说话。
乔兰心陪在旁边,愧疚得想死。
甘继深也在不远处锁眉盯着急救室的门。
没多久,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乔兰心和甘继深转头看去,是未然外公外婆。
听到女儿出事,两位老人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赶了过来。
乔兰心忙迎上前去:“叔,婶……”
两位老人直接把她推开,径直跑到简未然面前,外婆一把揪起简未然的肩膀,“你妈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简未然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简素云额上的血洞,眼泪再也抵制不住地纷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外公外婆……”
“到底怎么样了?”外婆急着声打断她。
简未然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医生还在抢救。”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走出来,说病人有危险,让直系家属签病危书。
“我们不签!我妈没事,她肯定会没事,绝对不会有危险!”简未然一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扑过去就要把那份病危通知书给撕了。
“你给我们起开!”一直没有出声的外公突地上前,把简未然一把拽开,“我们简家的事,轮不到你作主!”
一句话,让简未然僵住。
原来,外公外婆一直都知道她身世的事。
也是啊,简素云突然把自己抱回家,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医生沉声道:“只有签了字我们才能马上手术,你们要再商量就商量下,不过最好别商量太久,时间长了耽误的病人的时间。”
听到这话,外公沉吟几秒,接过纸笔,“我是她父亲,我签!”
“不要,我妈没有病危,她不会病危,你们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简未然听到病危两个字就根本冷静不下来,简素云不能死,绝不能死!
“你滚开!”外婆再也忍不住,用力推开她,“这么多年,你害我女儿害得还不够苦吗?到现在你还要害她?没听到医生说不签字就不救了?我就说你是个扫帚星,你妈偏不听,偏要养你,就为了你这个扫帚星,她一生都给耽误了,当初要不是下海救你,她又怎么会脑积水成天疯疯癫癫?现在又因为你快死了,我们简家欠你什么了?你要这么祸害我女儿?我们两老就这么一个女儿,就为了你这个野丫头,把她的一生都耗上了,这到底是作的什么孽啊——”
老人越说越伤心,在走廊那里痛泣出声。
简外公签字时,握着笔的苍老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他努力忍住,才勉强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医生拿着病危书,很快又回手术室去了。
手术室门口,简外婆还在悲声怮哭。
简未然整个人都似成了石化的雕像,杵在那里,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她从来都不知道,简素云的病竟然就是因为下海救自己才落下的病因,她一直以为是简素云自己病的。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
她杵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似在倒流。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简素云的竟如此深重……
乔兰心看简未然深受打击,心痛得无法自已,跑到痛哭不已的老人旁边,扑嗵一声就直挺挺跪了下去,含着泪对老人不停地叩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婶,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素云,我欠素云的十辈子都还不清,未然她那时候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要怪她了,要怪一切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用了全力,几个头叩下去,额头上就开始微微泛红。
甘继深看不下去,大步过来,一把就扯起她,“够了,你跟我回去!”
“你滚开!”乔兰心狠狠一把甩开他,她像才想起什么事似的,蓦地跪着就拿出手机,迅速拨了三个数字,“喂,警察局吗?这里是南川医院,我要告一个人他故意杀人——”
话音未落,手机被甘继深一把夺走,他怒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报什么警?如果素云真有什么事,我会去自首,现在她还在抢救,还不确实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你急什么?”
他们正争吵着,后头简未然冷静得异常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要报警,有人杀我妈,麻烦警察现在过来南川医院,杀人犯现在就在这里!”
甘继深蓦地扭过头,简未然已经打完电话,并转身去找了两个保安过来,指着甘继深,她表情冷得像凝结了多年的寒冰:“麻烦两位保安大哥帮我控制住这个犯人,他害我母亲,让她病危,警察马上就到!”
保安一听竟然是这么严重的案件,立马将甘继深控制起来,对简未然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看着住等警察过来!”
“简未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多此一举?你妈一出手术室,要没什么大事,警察还是得把我放出来!”甘继深被两名保安反剪住双手,贴墙控制住,他怒不可揭地大声。
简未然连一个反驳的字都懒得和他说,她对着两位保安深深地弯下腰去,“谢谢两位了!”
乔兰心看出她不对劲,走上前,刚要伸手拉她的手。
简未然却立刻把手弹开了,她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乔兰心,目光似刀子一般尖锐:“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为什么还活着?我妈病危,他甘继深是直接刽子手,而你就是幕后黑手,我真痛恨自己是你生的,如果我就是简素云生的,那该多好。”
乔兰心看着她冰冷的脸,心如刀绞,手指都深陷进掌心,手心里扎里血肉模糊。
为什么还活着?……我真痛恨自己是你生的……
没有什么话会比这样的话更能伤一个母亲的心。
乔兰心此刻也无比地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其实她早想过甘继深是个危险分子,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她想来知道自己女儿生长的点点滴滴,她迫切地想去了解未然,想和她变得哪怕稍微再亲近些。
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这份私心,会让简素云受到伤害,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执意来南川。
就算她想女儿想到发疯,也不该来的。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她再赔上自己的命,简未然也不会原谅她。
未然永远都不会再原谅她了。
乔兰心一阵无力,扑嗵一声软倒在上,心脏都像抽空了,无力到极点。
简未然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到外婆身边,半跪到地上,抬手帮老人抹眼泪,强作冷静地安抚,“外婆,我妈没事,她一定会没事,我还没跟她说对不起,我还没有还她的债,所以她一定会好起来,我还要让她过好日子,让她享尽荣华富贵,我答应过她的,让她老年的时候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妈妈,我都还没做到呢,她也都还记得,所以就算为了收我这些债,她也会好好的……”
“妈怎么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起时,同时还有男人低沉磁重的嗓音。
简未然蓦地抬头,顿时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慕战谦一手提着西装外套,一手拿着手机大步而来,短发因为赶得急都有些微的凌乱。
他接到嘉行给他打的电话,才知道家里的事。
嘉行和梓晨在家里由秦婶、肖婶一起陪着,两个小家伙只知道外婆受了伤,到底伤多重并不知道。
嘉行细心,到他们大人吵架的院子里去看了一遍,便发现了水泥墙上和墙角的大片血渍,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电话手表给慕战谦打电话并简单说了下情况,慕战谦撇下还在应酬中的客人,亲自开了近两个多小时的夜车才赶过来。
他匆匆看了简未然一眼后,视线在被保安控制住的甘继深身上停留数秒后,径直走去手术室门口,到门口垂头不语的老人身边,“外公,进去多久了?”
甘继深原本想和他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张了张嘴一下子也不知从何说起,而慕战谦也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甘继深索性就闭上嘴,沉默下来。
简外公见是慕战谦,默了几许才开口,语气很硬:“有一阵子了,刚签了病危通知书。”
听到病危,慕战谦浓眉锁了,他伸手握了握老人的手,“我朋友给我推荐了这里一位主任,我去找他问问具体情况,再安排安排,这里要人手不够,我马上从榕城、北城或国外调专家过来!”
“有劳了!”老人其实这会儿对他们依然心存见外,只是慕战谦无形之中就能给人一种倚赖,老人眼眶泛红地出声。
慕战谦再次重握了握他的手,又看向简未然,“好好陪外公外婆,我去去就来!”
简未然红着泪眼点头。
慕战谦又匆匆离开。
没多久,慕战谦和好几位权威医生急匆匆过来,那些医生全部都进了手术室。
慕战谦在外面和家人一起等。
天色逐渐亮起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