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十一夏夜月影(二十四)
花开红尘2019-03-15 19:153,023

  这个夜晚,那种一时难以成眠的感觉,又袭扰过来了。由于此前也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历,我也就不勉强自己,而是微微眯缝着眼,一任那思绪,在这寂静的夜气里飘散着:嗯,街坊邻居之间,一点小摩擦、小矛盾、小纠纷,总是难免的吧?下午的那次不愉快,自然是阿豹挑起的。不过,当时我也有一点小心眼,一副睚眦必报的样子。幸好,由于小赵的提醒,才没有把事情闹大。现在回想起来,我想着恶语对人,也是不应该的。

  哦,在那样的一个时刻,小赵表现出了识大体、宽容的一面。

  那么,在离开阿豹家之际,我为什么会回头,下意识的回望那木楼梯一眼呢?

  红颜薄命?人们说起“杜十娘”一类的故事,总习惯于这样说。

  那么,回望阿豹家的那架木楼梯,有意无意之间,我就觉得,阿豹前面的那个老婆,就是那句话里的“红颜”了。以前,阿豹与前妻住在龙潭街,对于阿豹前面的那个“她”,我见过的次数少了些,因此,算不算漂亮,究竟有多漂亮,说不清楚。然而,那个她,是在阿豹卖掉龙潭街的房子,搬到这儿来不久之后,才上吊寻短见的:这一点,是确信无疑的。因此,从结局上看,“薄命”则是肯定的。或许,那架木楼梯,就是她的影子吧?

  问题在于,对于不少人来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是早已模糊得像远去的云烟一般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对那架木楼梯一望再望的呢?或许,只能这样解释,如今生活在那屋子里的小赵,则是活生生的,青春四溢,妩媚多姿,于是,我灵魂深处的“红颜”,更多的指的是她!诚然,如此美丽大方的一个人,我决不希望她“薄命”。只是,穿新衣走老路的阿豹,至今依然执迷不悟,依然做着老本行,做着那见不得阳光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小赵的明天又会好到哪儿去呢?确实,这是要打上一个大问号的!

  隐隐的,不绝如缕的担心、忧虑、不踏实、不自然,这,大概就是我一望再望那架木楼梯的根本原因了。但愿,但愿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从情感上说,我是希望,希望小赵能够过着好日子,天天开心快乐的。但愿,但愿如此吧。

  自然,阿豹并不姓阿。这阿豹,只是平时人们对他的一种称呼。由于是邻居的缘故吧,阿豹休息时用的那小木楼,我也去过好些次。阿豹是非农业人口,有一个到粮所买米用的小本子。从那本子上,我得知他姓文。我们这一带地方,姓文的人还是比较少见的。不过,由于平时喜欢看点书,“文天祥”这个名字,我还是牢记于心的。不错,我所记得的这位文天祥,就是南宋丞相,一代抗元英雄,哦,他曾留下这样的千古名句: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们很少知道,其实,文天祥还是一个下象棋的高手。本来,一马一炮对黑方的一车一士,多半是要输的。然而,由于红方老帅居中,对方的一车一士一将恰好全在邻线上,文天祥想出一个高招,将炮贴在老帅身旁,这样一来,不仅守和有望,而且,凭着贴身炮的威力,红马再扬鞭跃马的话,完全可以反败为胜。为了纪念文天祥,一些象棋的棋盒上,印的就是这一招,甚至还加上了这样一句话:“你能赢我吗?”

  当然,文天祥所面对的局势,与那一盘棋,恰恰相反!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从来就不曾居中过;而且,文天祥尽管殚精竭虑,四处奔走呼号,南宋小朝廷最终也没能扭转败局,于崖山一战全军覆没。而文天祥,用自己的诗句、信念与热血,为这样一个小朝廷,唱出了一曲悲愤的挽歌。对于文天祥,我是肃然起敬的。

  从道理上说,阿豹也算是文天祥广义上的后裔了;只是,他的所作所为,与文天祥相比,相去甚远。哦,在下象棋方面,阿豹倒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一点,倒有一丝文天祥的淡淡的影子。哦,不知不觉之中,我的脑海里,就这么信马由缰了好一阵子。

  嗯,眼皮沉甸甸的,像是系着小石子一般。

  哦,倦意上来了,也该休息了吧?

  嗯,那一片薄雾迷蒙处,就是梦乡的门槛了。

  薄雾散去,电影场以西的那条泥路上,两个少年,正由东南走向西北。他们的目标是,小街南侧的那一片大山。他们手里拿着镰刀,要到山上砍柴去。

  这两个少年,一个是阿豹,另一个则是他的兄弟小豹。

  那一瞬间,阿豹望向大山的眼神,尽管有着无尽的哀愁与悲凉,然而,也不乏些许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坚毅与希冀,就像阳光下,再厚的冰块,也会有融化时的水滴。

  原本,这也算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吧,只是,随着父亲因病辞世,一切的一切,就又像荆棘丛一样,满是刺痛与艰辛了。阿豹的母亲这样想,自己孤身一人,要将几个子女抚养长大,并不现实,于是想着要远嫁他乡。然而,阿豹却不想在异乡的土地上,过着某种类似于寄人篱下的生活,于是不想去。就此,母子俩出现了分歧。结果是,母亲带着女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阿豹和小豹呢,选择了留下。

  留在家乡的阿豹兄弟,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作为非农业人口,自然可以到粮所买米吃,只是,买米的钱,却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由此,阿豹想到了上山砍柴。是啊,砍下的柴火可以拿去卖,卖柴火所得到的钱,可以用来买米买菜。这样一来,生活的问题,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了。不妨这样说,阿豹这样的想法,虽然简单,却也是切实可行的。

  远山上的那一片薄雾,在亮丽的阳光下,正缓缓地飘散开去,那长龙般的大山的轮廓,越发清晰起来了。眨了眨眼后,阿豹这样对兄弟说道:“小豹,走吧——”

  于是,这一条由东南向西北的路上,留下了阿豹兄弟高高低低、深浅不一的脚印。

  除了砍柴,阿豹兄弟还做一些修补鞋袜拾捡废旧之类的杂活。生活,尽管有着艰难的一面,然而,凭着那辛劳的汗水,几年之后,阿豹兄弟还是长大成人了。可以这样说,对于阿豹兄弟的留下,一些人会不以为然,然而,对这对小哥俩凭自己的汗水找饭吃的做法,还是由衷的竖起大拇指,这样称赞道:“嗯,有志气,有本事,好样的!”

  然而,已经长大成人的阿豹,有那么几天,却一直在寻思着:也有这样几个人,他们在走着这样的一条路。生活需要钱,不过,如果别人口袋里的钱,能够轻而易举的来到自己手上,又何必再去辛辛苦苦的找钱呢?砍柴火之类的活儿,是不是太累人了呢?

  有人把这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想法和做法,称为爱钻牛角尖。其实,道理很简单,试想,如果每个人都想着从别人口袋里拿钱,那最初的钱,又从何而来呢?再说,如果这条路走得通的话,还有谁愿意挥汗劳作去挣钱呢?

  当然,真实的情况应该是,阿豹也能够意识到,不劳而获的生活,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是,由于好逸恶劳的思想在作怪,同时,再加上某种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总觉得行不通之时还可以收手,总觉得拿点小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豹思想上的变质,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说得清的了。人们只知道,从此以后,圩场内外街头巷尾,多了两个三只手;而当年那凭劳动找饭吃的那对小哥俩,从此再也看不到了。对此,人们也只能这样叹息:学好是一辈子的事情,而学坏,只要几分钟。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阿豹以五毒俱全的形象,闻名于方圆数十里。

  画面,在转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然而,阿豹家的这个小木楼上,却是半星灯火的影子都没有,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只有几声凄婉哀怨的叹息:这屋子里,电灯自然也还有,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的心里,比这夜空还要黑暗,于是,我连灯都不愿开了。

  这里的人们,似乎并不在意我姓什么,他们更习惯于叫我:阿豹老婆。

  如今的这一刻,这一称呼的背后,又包含着多少辛酸、无奈的泪水啊!

  那忧愁、郁闷、苦涩与无奈,就像大石头一般,快要把我的那颗心压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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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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