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苦就苦点”这一句的时候,小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确实,这样的晚餐,已堪称丰盛了,而阿豹偏偏要装模作样的来一句“苦就苦点”,逗得小赵笑出声来。像阿豹猴哥这样的人,确实是说笑高手。嗯,明明是买菜,偏偏要说什么调菜,那语气,就好像千军万马正等着他(他们)去调遣似的。
再比如说,平时人们见面之时,总喜欢这样说:“哦,吃过了吗?”而他们呢,一般是这样说的:“哦,喝了吗?”这“喝”,就是喝酒的意思。这句话的微妙之处就在于,问人家吃过饭没有,给人一种只是处于温饱水平的感觉,而如果是问“喝了吗”,谁都能够体会到,不为吃饭问题发愁的时候,才会想着美酒佳肴。这样一来,有意无意之中,当他们眉飞色舞的说起“喝了吗”的时候,就隐隐有高人一等的愉悦感优越感。
当然,如果撇开具体情况不论,他们在说话时的功夫,还是值得肯定的。
哦,如果实在过得不怎么样,或者是心情欠佳之时,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那一句“喝了吗”,他们多半会自嘲道:“嗯,喝了,西北风——”
商议一番之后,阿豹和猴哥,就开始准备晚餐了:一是买菜,二是煮菜。
我还有一点事情,决定回家一趟。
“梁弟,今夜过来吃饭——”阿豹这样对我说道。
“嗯,到时候再说吧。”这样说着,我向大门口方向走去。
大概是对我平时说话做事留有一点余地这一特点,有所了解吧,阿豹就这样说道:“嗯,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情,你先忙去,到时记得过来——”
我没接这句话,径直离去了。
这天夜晚,在家里吃过饭之后,我还是决定到阿豹家转一转。
进到那客厅的时候,阿豹、小赵、猴哥三人,正在吃饭。
我坐下的时候,阿豹这样说道:“梁弟,去舀饭吃——”
我淡淡一笑:“在家里,我吃过饭了。”
“哦,吃过饭了,”阿豹接过话,“那,那就喝点酒?”
我刚想回答之时,只听小赵这样说道:“哦,小学生也喝酒?”
不难理解,小赵是在关心我,觉得小学生不应该喝酒。
只是,如果不喝酒,我到这儿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迟疑无主之际,有意无意之中,我将目光转向阿豹。阿豹像是看出了什么,一边往空杯子慢慢倒酒一边说道:“这样吧,就给你倒小半杯吧。至于喝多少,你,你看着办——”
说话之间,一条白练般的小酒线,自瓶口溅入我面前的酒杯。
“倒,倒,倒多了——”当我发现入酒已超过三分之一的时候,阿豹依然还不曾收手,就这样喊了起来。话音刚落之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阿豹把瓶口向上一收,微微一笑:“梁弟,你,你也会这一句啊!”
原来,有这样一个小笑话,说的是,有一个人看着别人为自己倒酒的时候,先是不做声,后来看到杯中的酒面不断上升的时候,就这样说道:“倒,倒,倒——”
那帮倒酒之人以为碰到了海量之人,就继续往下倒。然而,当杯子快到满的时候,那人终于说清楚了:“倒,倒多了!”原来,是这样的,这个人有点结巴,那“多了”两字迟迟不曾说得出口,就被对方误认为是嫌酒不够,就一直倒:确实,人家只听到“倒,倒,倒”的声音,自然想着酒满为敬了。由此可见,把话说清楚,还是很重要的。
当然,这样一个夜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阿豹有话在先,我喝得多少算多少,不一定非喝完不可。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端起酒杯,轻轻的呷了一口。刚入口的时候,有点冲喉,也就是有点辣椒的感觉;接下来,肚子里暖烘烘的,简直有点像炭火在燃烧。不过,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口菜之后,也就和平时差不多了。找到这种感觉之后,接下来,我也就放下心来,开始小口小口的喝了。
喝了几口酒之后,只听猴哥这样说道:“阿豹,一开始,你确实是装的吧?”
阿豹喝了一大口酒,得意的点了点头:“要是不装一下,他就不会上钩了。”
小赵接过话:“那最后一盘,倒是让人担心——”
阿豹憨憨一笑:“担心,那倒没必要。那家伙,连这样的一招都不懂,就这样上门挑战,我,我确实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是啊,这样的人多一点,那就好办多了!”猴哥接着说道。
阿豹点了点头:“是啊,半桶水总是要往外溅的,而满满的一桶水,倒是平稳得多。那家伙一知半解的,却喜欢表现一番。这样的人,我,我也是见得多了。”
就这样,四个人边吃边说着。
过了一会儿,猴哥夹起一块烧鸭,边往嘴里送边得意地说道:“我们,我们现在,是想夹哪块吃哪块——”说着,那块烧鸭就入口了。
大概是听出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吧,夹了一块煎蛋之后,小赵这样说道:“哦,应该是这样说吧,想吃哪块夹哪块——”
猴哥一边嚼着一边望向阿豹,这样问道:“阿豹,刚才我那句话,没问题吧?”
阿豹哈哈一笑:“是啊,没问题,怎么顺口就怎么说嘛!”
平心而论,猴哥的话,是有点问题:一般情况下,我们先是觉得哪一块好吃,然后再伸筷子去夹。不过,对于阿豹猴哥这样的人,喜欢故弄玄虚,把话说得似通非通的,倒是可以借机取乐一番。因此,对于他们的一些话语,是不能够太认真的。
再过一阵子,只听猴哥这样说道:“小赵,你第一次到我们街上来,不要客气,不要怕生,要多吃一点——”说着,端起了酒杯。
这一句,把小赵逗得大笑不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这样说道:“是啊,我是第一次到街上来,倒是要先感谢一下,感谢阿豹的盛情招待——”
阿豹微微一笑,顺势说道:“嗯,那也是。好,好吧,那就多吃点——”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只觉得头脑有点发胀,看人的时候,只觉得另外三个人脸上的轮廓,有点摇摇晃晃的,又有点模糊不清起来;哦,就像是看轻风之中,薄雾之间的几朵小花。
也就在这时候,只见小赵先是扑哧一笑,接着这样说道:“梁弟啊,哦,你的脸,你的脸,红得就像关公一样——”
我看过《三国演义》,自然知道,书里的关公,“面如重枣,唇若涂脂”。此时此刻,小赵说我“脸红得像关公”,倒是让我心头一时五味杂陈起来。
不用看镜子,我也能够肯定,小赵的这一句话,绝非信口开河:不知不觉之中,那半杯酒,已经是涓滴不剩了。那些酒水,就这样染红了我的脸颊。
站起身之际,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于是我这样说道:“哦,你们,你们慢喝;我,我,我先回去,先回去了——”那舌头,像是大了一些,说起话来,有点含糊不清了。
“哦,梁弟,”阿豹放下筷子,这样问道,“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不,不用了——”我挥了挥手,接着往大门口方向走去。
阿豹和小赵还是跟着来到了屋檐下,看着我走进自家大门之后,就回去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下之后,我只觉得,那脑子里像是安装了一台马达似的,“突突突”“轰轰轰”的震响着,丝丝缕缕的热流,在四肢百骸里薄雾般弥漫着、飘散着:这一次,我,我还是真的喝醉了。以前,出于好奇,我也偷偷喝过家里的白酒,不过,那只是几小口而已,不像今天晚上,一喝就是半杯多。醉,就让它醉去吧,反正,明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如今比较难办的就是,虽然脸已经红得像关公,一时却是无法入眠。
某某烂醉如泥,一头倒下之后,就呼呼的睡过去了?书上时常有这样的话语。哦,在日常生活之中,人们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就我目前的切身体会来看,不太真实啊!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的脑子里,就像是装了一台发电机,脑里脑外的轰鸣声,即使说不上犹如雷霆,至少也像蜜蜂一般叫嚷个不停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时半会儿之间,我如何能够踏上那梦乡的门槛呢?当然,我或许还达不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于是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