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和妙纱来到距离城东稍远的一个落脚处，莫羡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大树，妙纱则在驿站休息，实则是在等待深夜……
莫羡恍惚便要睡着，却被一道哨声惊醒，这是她和妙纱约好的暗号，意思是他们来了。
莫羡活动了一下手脚，酸痛感酥酥麻麻地传到四肢。她眯着眼，朝远处看去，便看见三女正坐着板车，前面是一个老头子在赶牛。
莫羡依稀分辨出：戴月璃——那天在院子里弹琴的女人、一个蓝色衣服的女人——看身姿应该是昨日林府上的女人，也是吟唱的女人、一个身形垂暮的女人——应该就是妙纱提到的，和老头子是夫妻的女人。
待他们从大树下经过后，莫羡才从树上下来。却因为四肢绵软而差点跪倒在地，而身后有一只臂膀把她托住，“就你这点雕虫小技，也敢自己来跟踪人？”
莫羡气急，直接把发干的馒头摔在戚怀昭身上，这只猪手往哪里摸呢！
再说了，她都蹲了一个晚上了，她容易吗！
戚怀昭顺势把她给拉起来，“你赶紧的，不然人都跑了！”
莫羡也没来得及问戚怀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急忙追上了那帮人。戚怀昭则是慢悠悠地跟在莫羡身后，丝毫不费力气。
到了一处破庙处，四人停留下来歇息一会。
莫羡摸到了庙门，听她们说话。当然了，她没忘给自己画一张除尘符。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戴月璃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响起来，“杨家和吴家……”
“你还去肖想那个做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女人把戴月璃的话截断，“你赶紧把这个吃了！”
老妇的声音则是缓缓响起，“乱葬岗那边的痕迹处理干净了？”
“都处理干净了！”老头子闷声道，显然对她们谈话的内容兴致不高，只想好好休息。
“难为你了，老头子！”老妇哀叹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三个女人稀稀拉拉地又说了些什么，老头子便出声道，“该启程了。”
这似乎是一个什么暗号，老头子只四个字，就使得三人的话戛然而止。
莫羡还没反应过来，庙门就打开了。
里边的四个人见了莫羡，皆是脸色一变，眼神飞快地来回交流着。
莫羡才想起来自己是一副道士模样，他们未必能认出来自己。莫羡正欲装作耳聋，把自己隐到暗处。
在她身后的戚怀昭却是出了声，“你们便是闹事的人？”
女人见了戚怀昭身上的气息，手疾眼快地一把抓过莫羡，对戚怀昭呵斥道，“你是谁？”
戚怀昭没出声，莫羡狠狠地拿眼神瞪他，自己都还没有做好打算，就直接被推到明处，自然是郁闷的。
“公子在说什么，我们属实听不懂！”老头子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故作不解地说道。但他手上赶车的鞭子却被紧紧攥住，可见他是动了杀心的。
莫羡冲戚怀昭使眼色，让他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女人都要自身难保了，还费那么多心思管别人。实际上，莫羡还真没那么多心思管别人的死活，她只是担心戚怀昭之前的伤势还没好，把自己给连累罢了。
戚怀昭解下斩妖刀，看向几人的神色有些不明，“说吧，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对陈家、林家下手？”
老头子一甩鞭子，差点甩到了莫羡的脸上。他的眸光微寒，“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若走，便相安无事，你若执意要管，我们也不介意多杀一两个人。”
莫羡连忙道，“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就是个借宿的道士，你们快放了我！”
瞧瞧，她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戚怀昭不能死皮赖脸地把自己拖下水吧？
偏偏，莫羡还是不够了解戚怀昭，只见他一脸受伤的样子，“莫兄你何出此言？不要怕，兄弟我一定会把你从贼人手中救出来！”
莫羡：“……”
戴月璃眯起丹凤眼，直接对莫羡上下其手，偏偏女人把她按住，使她动弹不得，“居然是个女人？莫羡姑娘还真是别来无恙啊！”
莫羡见被识破了，实在是无话可说，便撇过头不去看她。
女人得知莫羡就是那天在院子里拿着饮魔青铜剑伤害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正准备要对她动手，却被一旁的妇人拦住，她们还不是戚怀昭的对手，现在只能拿捏着莫羡，还能够放手一搏。
“陈家、林家都该死！”女人满腔愤懑却无处可发，高声呵斥道，看向戚怀昭的神色也有些阴郁，“怎么，你是来给他们申冤的呢，还是想下去陪陪他们？”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你们伤及无辜，这本不是他们的天道，你们却要他们渡劫，不可笑？”戚怀昭勾唇，“你想要做他们的天？”
戚怀昭即便是逆着光，也透出几分玉树临风的气质来。莫羡的心中恍然漏了一拍，连忙移开目光。
“伤及无辜？”女人仰天大笑，看向戚怀昭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悲悯的意思，“我要杀便杀了，杀千百人，难解我心头之恨。这点道理都不懂得，还想要学英雄救美？”
莫羡动了两下，却没能挣脱女人的钳索，反而感觉女人身上的阴气要溢出来渗入自己的身体里，想到这些，莫羡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
戚怀昭懒得再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的手腕轻轻转动，跨出半步后身子倾斜一蹬，竟以柔和姿态融入了夜色之中，仔细端详后又能察觉到他手中斩妖刀的锐利气息。
莫羡看着戚怀昭的招式，心中有些打鼓、头皮发麻。脖颈的那只手愈发冰冷……
两方都消了生息。
风阵阵，雨又下了起来。
女人把莫羡丢到戴月璃手中，便踏步上前，一身蓝色衣裙随风摆动，隐隐有几分萧瑟之意。
女人撩拨开衣袖，露出洁白的玉手，身形也在雨中显露出窈窕秀美的撩人姿色。她在吟唱着什么，引得戚怀昭眉头紧皱，“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斩妖刀就挥至女人的头上。只是这刀却像是被定住一样，静止在了这一刻。
女人玲珑挪步，笑吟吟的声音伴着雨声飘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只觉得阴森森的，引人毛骨悚然。
“想我死的人很多，但他们都死了。活着的，都是影子，都是我的人，复仇大业怎能不过尔尔？！”女人冷声道。
莫羡眸光微闪，她反手攥紧了戴月璃，“影子，什么是影子？”
莫羡更想问，杨清茹是不是影子？她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兴许所谓的城东之劫，就是个圈套。
“莫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戴月璃的眸中透着几分讥讽，把莫羡打量一番后缓缓道，“原是我高看你了。”
且不说两人，再看戚怀昭和蓝衣女人。
戚怀昭的身形也止住在那一刻，女人加深了吟唱的力道，让其恍如梦境，又有一种蚀心腐骨的疼痛感。
“啊！”戚怀昭没忍住，直接叫喊出来。
实在是疼，疼得他一时间不知是人间还是地府。
莫羡听得有些头皮发麻，撇过头不敢去看戚怀昭受苦受难的样子。
妙纱便是在这时赶到破庙的，她见了这番形势不免有些发愣，这好端端地怎么下起雨来？
那雨也不大，就是太冷了。
“莫姑娘！”妙纱见莫羡被抓住，还是被戴月璃抓住，情急之下便叫了一声，却见几人都愣在原地，她再一看面前的戚怀昭和蓝衣女人，戚怀昭像是被万千虫蚁啃噬般撕心累肺地叫喊着。
妙纱虽是不认识戚怀昭，但是她认识那个蓝衣女人，听得出她吟唱的声音，于是顶着风雨走到了戚怀昭身边，想要挪动他的身形。
莫羡狠狠地踹了毫无防备的戴月璃一脚，凑到蓝衣女人的身后，直接踹向她的腰肢。
女人猛然向前踉跄了几步，“莫羡！”
莫羡强压心中的惶恐，右手一扬，便把饮魔青铜剑驶了出来，面上的冷意多了几分。
她瞥了一眼被妙纱扶着的戚怀昭，只见他脸色有些失血，身上倒没有渗血的迹象。
情况危急，莫羡只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上，有个老道士在起卦。借着月色，能看清他便是莫羡在酒楼遇到的山羊胡老道士，他微微一笑，“丫头片子，也想骗过老头子我？”
这老道士看似年华垂暮，实则不然，他无论是眼睛之下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显露出来的光滑肌肤，无处不彰显着他的风华正茂。
莫羡拿着饮魔青铜剑，快速地滴入少许鲜血，只见剑锋闪着血红的微光，在雨中不减锋芒。
女人饶有趣味地看着莫羡玩弄着小把戏，“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小把戏？”
莫羡眼皮一跳，“杨玉环？”
女人一点也不意外莫羡为什么知道自己是杨贵妃，毕竟马嵬坡还是很有名的，自己当年就是死在这里！千年之久，岂能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丫头片子随意说两句就能离去的？
没错，女人这次离开是为了避避衙门的风头，还有一些要办的事情。她从来没打算要心慈手软放过那些人，即便是他们的后代，只要一日在供奉着他们的灵位，女人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你那日可是说了，林海鸿和戴月璃不过是一对狗男女……”莫羡想要质问女人，却猛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