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没找到放火的人吗?”莫羡问。
这么大的纵火案,陈家家破人亡,按理说即便是没有线索,衙门也会给出一个官方的告示吧。
“说是一个婢女的弟弟被发配边疆了,怀恨在心,就放了几把火,把陈家烧得昏天暗地,啥也不剩了。”妙纱撇撇嘴,显然是不信这个官方说法,但她和陈家又不熟,说再多也是瞎操心。
莫羡摸着下巴,这衙门确实有鬼。但杨清茹给自己递话,说明她是知道内情的,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莫羡还没想明白,思绪就被妙纱打断了。
妙纱扯着莫羡的手,“莫姑娘,我听到那院子的动静了,他们好像是要连夜搬走!而且我好像……听到了戴月璃的声音?”
最后一句话,妙纱是以疑惑的语气问出来的,显然带了几分诧异,她是相信自己的耳力的,故而诧异自己是如何能听到戴月璃的声音,“她不是死了吗?”
莫羡摆摆手,“先别理这个,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之前吟唱的女人好像受了伤,声音不大利索,被呵斥了几句。戴月璃让那个老头子赶紧收拾东西……这次还出现了一个沙哑的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和老头子是夫妻,老头子说人还没杀够……”
妙纱被自己听到的声音吓坏了,觉得有些害怕,“他们说的杀人,该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吧?”
莫羡却是点了点头,妙纱能够出现在自己身边,说不定是任务安排的小助攻——当然了,这就是莫羡的遐想。她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调查真相的过程中必然少不了妙纱的帮助。
“他们甚至有可能是陈家纵火案的凶手。”莫羡低声道,她的目光有些阴冷。
即便是遇到了很多次这样怀恨在心、杀人泄愤的事情,可是她仍然不能够理解那些妖魔鬼怪为什么要伤及无辜。该死的人很多,但无辜的人更多,他们还没过完这一生,就被动地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妙纱被莫羡的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的眼眸里却不仅是害怕,还有对真相的探究。
“仔细听一下他们搬走的计划。”莫羡的语气里添了些许命令的意味,听得妙纱眸光微闪。
“丑初,城东。”妙纱干净利落地摘去了赘述的内容,报出两个简单的信息点。
莫羡看了看时辰,现在不过是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多,而丑初是在凌晨三点多,时间还早。
“我们需要早些时候是城东城墙下蹲他们。”莫羡当机立断,收拾好要用到的东西,和妙纱出了门。
清朝的宵禁令还没有废黜,莫羡必须要早早地等在城墙的暗处,当然,她会飞檐走壁便是另说,可她不会啊。
莫羡在脸上涂抹几下,便以男装的身份进出自如,她的脸颊被涂抹得黑黄粗糙,没人把她和女人联系上,更不要说是往“莫羡”上想了。
莫羡有些沾沾自喜,上了酒楼的二楼的窗边便开始吃酒。一旁的妙纱则是耳听八方,低声复述着自己听到的内容。
莫羡得知城门的检查更为谨慎严密,不禁皱了皱眉头。过城门时,必然要搜身、交税。这交税还好说,只是搜身会有些麻烦……
倘若用了黄符,必然踪迹可循,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事可就办不成了。那戴月璃若是诈死,定会更加谨慎,引蛇出洞的可能性不大!
“小子,可要老夫帮你算一卦?”
正这时,有个山羊胡老道士走过来,衣衫有些不整,引得妙纱频频撇头,莫羡不留痕迹地按住她,“他”对男人这般羞涩,岂不是惹人生疑?
山羊胡显然是对莫羡说话,说来也怪,他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注意到了莫羡身上的不同,觉得有趣,心想着他兴许就是师尊说的那个人,但他却是个男子,着实可惜!
莫羡知道清代的道士是可以穿汉服、蓄发的,只是面前这位带着眼镜的老道士,拄着一根拐杖,那身形又称不得年华垂暮、步履蹒跚,大抵只是倚老卖老。再说他的衣衫,并不整洁,却也不是脏兮兮的,让人看了只觉得是四不像,兴许认为是捣乱的,给几枚铜钱也就了事了。
“老先生何故此言?”莫羡笑吟吟地问道。
她是吃了变声丸的,嗓音的粗犷不比真男人逊色半分,这让老道士眉目微皱,看来他真的不是那个有缘人!
“我算一卦,小子你遇上大事了!”山羊胡面上透着几分神秘,自顾自地做到了莫羡的对面,对妙纱说,“看茶!”
“看茶”二字,山羊胡说得中气十足,不像是要拄着拐杖的老年人。且“看茶”二字向来都是主人家说的,以表对客人的尊重,从老道士口中说出来,难免有几分狂妄。
“去吧。”莫羡沉声吩咐道,把发愣的妙纱唤回神。
妙纱下楼点了一壶茶,莫羡问道,“您老人家就不来点酒?”
山羊胡咳嗽一声,借着袖袍就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嘴上却说,“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是出家人,酒是俗家之物,这如何使得,我要上一些茶水就行了。”
这话说得谦卑,活像是多做了多大的牺牲。和方才吊儿郎当的狂妄全然不是同一个人,就妙纱拿花茶的空档,老道士就已经喝上小半斤白酒了。
“言归正传,你算到了些什么?”莫羡可不想这酒白瞎了。
“今夜城东有劫,这是小劫,最多两败俱伤。日复其行,遇大劫,可为可不为,命未终而亡,此为天机,不可泄露。”道士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把莫羡草草打发了。
莫羡挑眉,没想到古代的道士还挺能耐的,还说得头头是道。“依您老人家看,这城东若是不去,又如何?”
道士没有应话,只是把茶杯拿起放在高处,松手,茶杯摔出清脆的爆裂声,而后缓缓道,“如是。”
也就是说,那帮人真的和贵妃案有关。老道士这是把茶杯喻作她,倘若她不去,就会丧命——被系统抹杀!
莫羡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这道士的故弄玄虚能够信几成,按他的话说,她继续做系统的任务,岂不是会“命未终而亡”?
系统:“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它堂堂一个大系统,想抹杀宿主必然会处理得一干二净,怎会是他一个落魄道士能够算得出来的?!
告辞老道士后,莫羡带着妙纱入夜,不过她们俩换了一身装扮。莫羡穿着一身汉服假装是老道士,出城是为了给妙纱的家人超度。
这可是老道士给莫羡的灵感,清朝的皇帝想要拉拢汉人,对他们宗教的了解止于道教,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清朝对于道士如此宽容……
妙纱穿着一身贫苦人家的衣衫,面色有些发青,眉目带着忧愁,这般看来便像是家中有难的丫头。
俩人走到城门,莫羡眸光微闪,城门还站着一个人,是吴桥禄,他的身边还跟着三个侍卫。
莫羡捻着手中的赤豆,唇角勾出冷笑。
“莫姑娘……”妙纱被莫羡的冷意吓懵了,有点没缓过来,下意识说出了莫羡的真实性别。
莫羡收回阴冷的眸光,对妙纱吩咐道,“这吴桥禄是见过你的,届时你就以原本的身份过城门便是。”
吴桥禄大概到死都不敢相信莫羡会如此胆大妄为,和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你不是杨家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吗,这么晚了还要出城门?”吴桥禄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妙纱。
“吴少爷,您的病是好了?”妙纱一脸诧异,顾左右而言他地沉声道,“听我们家大小姐说,不日便到吴家拜访,想着吴少爷在林府受到的惊吓必然不少!”
吴桥禄面色有些发白,兴许是想到了自己昨日在林府时口不择言说下的话。但他还不忘正事,“知道了,你去那边登记一下,这位……”
“这是我家大小姐请的道士,她说林家的事情不好宣扬出去,但是身上的晦气还是要泄一泄的。”妙纱垂首,说话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隐晦,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吴桥禄咳嗽一声,“你们这么晚了出城门去做什么?”
“我的东西落在道观了,要去取。”莫羡出声了,她可是没有忽略吴桥禄对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许久。
这粗犷有力的声音减去了吴桥禄的大半狐疑,“你这道士看起来像这么回事,到时你来我吴府一趟,也好给我看看这吴府的风水?”
莫羡应下后,故弄玄虚地给吴桥禄看了看,“吴公子你和林府相克,在林府必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此后与杨家有小劫……”
“那我该如何?”吴桥禄已经信了八九分,语气也不免紧张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届时到了吴府我再为你解卦。”莫羡笑道,她本想要直接对吴桥禄做手脚的,却不愿连累妙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吴桥禄上赶着找死,她也不可能拒绝,对吧?
约好了时间后,吴桥禄献殷勤地把莫羡俩人送出了城。
“那吴桥禄肯定是心里有鬼!”妙纱愤愤地说道,一说到“杨家”,吴桥禄的脸色都变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