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阁。
往日欢声笑语的庭院只剩一份静谧。
房间里,杨清芽一袭白裙,端坐在床上,面前放着小案几。
“二小姐向来最爱菊花茶了,今个怎么喝不下呢?”素英有些担忧地问道。
其实素英说这话分明是明知故问,她不过是想让杨清芽把不开心的事情倾吐出来,不要总是闷在心里。
只是杨清芽没有了兴致,她来回地摆弄着茶盖,那清脆的磕碰声和外边的鸟声错落有致地交响着。
“不如,奴婢再去小厨房帮二小姐拿点吃食,莫姑娘是说了只能吃清淡的东西,可糕点什么的算不上油腻,解解乏也是可以的。”素英轻皱着眉,看着杨清芽消瘦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忍。
“这菊花茶是好,能够散风热、平肝明目。”杨清芽缓缓出声,却听不出半点生气劲儿来,“但这是去年的菊花了,是比不上清晨采摘的。”
素英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小姐您再这般下去,怎么参加百花宴呢?少爷若是见了您这样,指定是舍不得让您去的,这百花宴近水,小姐如此弱不禁风,要是染了风寒,老爷和夫人也是会心疼的。”
这话说得杨清芽面上露出了一些期许的笑意,“素英你这丫头,百花宴快到了也瞒着我不说,我这病着病着,总感觉日月漫长,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呢……”
就在这时,莫羡进了芦阁,听见杨清芽略带欢快的声音,便觉得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二小姐说着什么了,这般开心?”莫羡出声询问道。
房间里的花草都撤走了,阳光洒进来反而透着几分暖洋洋的光亮。
“也没有说什么,就是素英这丫头馋着要去百花宴了。”杨清芽的笑容凝结在嘴角,抬眼看着莫羡,轻声问道,“我听说昨夜……我姐姐没有什么大碍吧?”
“原先是没有的,不过现在估计气得七孔生烟。”莫羡抿嘴笑道,把刚才在书房的事情提了一嘴。
“那林海鸿,不是什么好东西!”杨清芽拧眉道,语气也带了几分冷然。只是不知道这冷然是对林海鸿,还是意有所指。
莫羡摸了摸鼻头,眼珠灵动一转,便道,“我刚才听你说百花宴,我便想着,倘若林家已经不顾林杨两家的婚约和联盟,必然会有大动静。他兴许是想着,既然要得罪你杨家了,那我也不掖着藏着,我和戴家联盟,自然是比得上你一个杨家的势头。”
莫羡笑吟吟地看着一脸乖顺的杨清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已经是不言而喻,杨清芽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
“莫姑娘这番见解十分独到,所以你是说,这林海鸿有可能要在百花宴上大有动作?”杨清芽有些迟疑,觉得这有些不可能,“戴家和杨家也是联盟,能公然……”
“在外人看来,戴家是不会那么傻,公然驳了杨家的脸面,可是一流家族都知道,杨家的势头已被分化,戴家过河拆桥虽不仁义,却是更上一层楼。届时,杨家还能有落脚处?”莫羡刻意把事情说重了些,实则是想怂恿杨清芽去参加百花宴,如此自己也够名正言顺地接触林家的人。
“简直是欺人太甚!”杨清芽气得脸色微变,“大姐可知晓百花宴的事情?”
杨清芽有此一问全然是因为,每年的百花宴杨清茹都会想方设法找各种借口不去,不是这儿痛了就是那儿伤着了。久了之后杨夫人也看出端倪,也就不勉强杨清茹了。
杨清芽之所以对百花宴有关注,是因为喜欢花草,每年都不会缺席百花宴。可其他小姐不一样,她们去百花宴就是为了展现自我魅力的。
这个莫羡能够理解,毕竟古代嘛,不可能如同现代一样自由,大多数都是家族联婚、父母包办婚姻。但有了宴会就不一样了,可以打着宴会的幌子物色自己的心上人。万一成了,就是千古佳话了。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那也得知道自己求的是个啥玩意儿啊。于是宴会也成了男人们打量自己未来老婆的唯一场所。
素英见杨清芽虽是有些动怒,但好歹是有些气色了,于是连忙道,“红夙未曾和我提起过,想来大小姐是不知道这一事的。”
“大小姐平素并不关心这些事情,要是真被林海鸿阴了一道,以大小姐对过世的夫人的执念,必然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二小姐您说,这可该怎么办是好?”
素英这丫鬟在这一刻恨不得花费毕生才华把骄横跋扈的杨清茹打造成一个温柔无害反而被人惦记着的小白兔。
“好了好了,我还不知道大姐是什么性子吗?”杨清芽嫌弃地看了一眼素英,摆了摆手让她退下去找红夙商量百花宴的事情。
莫羡憋笑看着素英郁闷着脸退下,心想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莫姑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觉得我这病……”杨清芽说时语气很是痛快,看向莫羡神色不明的脸庞时,心下一紧。
莫羡却是不好直说,只频频点头故作深思的模样,“您这病还需要几副猛药,只是我现下没有这几样药材,方子还开不出来。”
“都是什么药材?你大可让我小弟派人去寻。”杨清芽听说有救,脸颊又恢复了几分气色。
系统有些痛心疾首:“好好的任务不去做,你怎么还做成了坑蒙拐骗的神医?!”
莫羡:“技多不压身,知道不?万一我被你这个菜鸡系统拖了后腿回不去了,还能混口饭吃。”
拖后腿的系统:“……”
莫羡煞有其事地摆了摆手,“药材并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二小姐您的身子亏虚得厉害,大补和猛药都不适合您。”
杨清芽点头,意思是任由莫羡摆布了。
莫羡把那玉佩拿出来给杨清芽,“这是大小姐的玉佩,届时您找个机会还给她吧。”
“姐姐的结亲玉佩!”杨清芽惊呼一声,“平日里姐姐都不愿摘下来的,看来这会是真的被林海鸿给气到了!”
系统:“你干嘛把那玉佩还回去啊?”
莫羡黑线:“就你这个智商,看来我得坑杨家一笔钱,为日后留在这里生活做打算了!”
那玉佩她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给系统测试,又不说是不是任务中的玉佩,那她要这玉佩干什么,替杨清茹代嫁吗?!
系统:“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委屈噫……”
莫羡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戏精系统。
她从芦阁出来后回了厢房,叫了妙纱一同出府。
得知能出去游玩的妙纱很是开心,一路上蹦蹦跳跳、欢声笑语。
莫羡也来了兴致,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百花宴快要到了吧?”
“莫姑娘也知道我们这儿的百花宴吗?”妙纱眨巴眼睛,“可惜我们家大小姐不喜欢百花宴,觉得无趣,说是还不如在荷塘听青蛙呱呱叫唤。”
“这回,她就非去不可了。”莫羡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把话说明白,算是卖了个关子。
妙纱有些崇拜地看着莫羡,“我们家大小姐就听少爷的话,你该不会真的和少爷有什么关系吧?”
“……”
妙纱却没有在意莫羡的郁闷,而是停下了步子。
莫羡侧目,却听妙纱说,“这附近有人在奏哀乐……”
死人了奏哀乐不是很正常的吗?莫羡没明白妙纱想要表达什么,却还是有些诧异,她居然能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听到哀乐。
“这不是家中的哀乐,而是像那个老道士给我们家大小姐做法的时候奏的那种哀乐。”妙纱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哀乐的异常。
家中的哀乐,是伴着家人的哭声,还会有专门的哭奴,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这般周折后,死去的亲人才能放进棺材下葬。
“所以呢?”莫羡还是有些不明白。
“大小姐说过那哀乐叫唤得她脑袋疼,倒不像是在给她做法事驱走脏东西,而是像在剥取她的一缕魂魄……”
妙纱说到这,莫羡便有些理解了。
这哀乐有问题,只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还尚未知晓。
妙纱拉着莫羡七拐八弯地走到了一处胡同院子。那哀乐便是从这里奏出来的。
那院子外边是破旧的木门,外边锁了一把铜锁。里边却有哀乐的声响。
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个女人在吟唱着什么,却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呵斥,“唱错了,重新来!”
于是这哀乐又停了下来重新起奏,如此反复了三四回。
妙纱有些嗤之以鼻,低声道,“我都听会了,那女人好蠢哦!”
莫羡不语,你以为我会让你知道我压根连那个女人在唱什么都不知道吗?!
正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不知道俩位,对爱徒的吟唱有何指教?”
是那道很沙哑的声音。
莫羡正欲转身,却已经被人敲击,昏厥过去。
“是谁啊?”院子里原本在吟唱的女人出声问道。
莫羡若是清醒着,便会惊觉这女人正是杨家大小姐——杨清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