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没有应话，心里快速思量了一下便摇头，“愿闻其详。”
影子，莫羡的脑海里便闪过一些真身和影子的故事。
传闻历史上一些贵族和高官因贪生怕死养了自己的影子，为的就是未雨绸缪地苟且偷安。
“影子，意如其名，存在就是为了死亡。不止是王权富贵需要影子，拥有秘密的人，自然也是需要影子的。”
戴月璃边说边笑，看着莫羡迟疑的神色觉得有趣，“莫姑娘不如想想，杨清茹究竟是真身，还是影子？”
莫羡猛地抬头，却是朝杨清茹看去，嘴里问着，“戴姑娘说话若是只说一半，倒显得诚意不够了。”
“我本就没有什么诚意。你和杨家没有渊源，又何必在意我所说的是真是假？”戴月璃说话很是通透，自顾自地敬了莫羡一杯后，一饮而尽。
她踏着悠然的步伐离开，莫羡却陷入了沉思。
莫羡不相信戴月璃盯着杨清芽窥探和仇恨的目光过来，就只是为了故弄玄虚。她盯着自己的茶杯半响，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面容在水中荡了一下。
百花宴过后，杨清芽推辞了吴繁繁的邀请，准备和莫羡一同坐着马车离开。正这时，湖边炸开一阵喧闹声。
妙纱低声道，“戴月璃落水了！”
果然，一个蓝衣公子跳下湖中，好半天，才拖着落水的戴月璃来到岸边。
在一旁的杨清芽脸色很是不好，那蓝衣公子正是她的未婚夫吴桥禄。
即便她和吴桥禄还没有完婚，以她的脾性，也是不容许自己的相公和未出阁的女人亲近，更不要说这个女人是平素花枝招展的戴月璃了。
有懂一点急救的老婆子上前拍打戴月璃的胸腹，却发现人已经没有了意识，老婆子去探了一下戴月璃的鼻间，颤颤巍巍地吞咽着口水，“她……她死了！”
莫羡凑过去看，却发现戴月璃虽是落水，口鼻却没有任何一点淤泥，像是死后被人推下去的。
戴月璃身边的丫鬟鬼哭狼嚎，一遍遍地叫唤着自家小姐的名字，还不忘解释是戴月璃要一个人去湖边吹吹风结果摔进湖里的。
莫羡却发现戴月璃袖口慢慢渗了血水。她用柳枝去掀开戴月璃的袖子。
“嘶！这是怎么回事？”
“戴月璃的手呢？！”
众人惊呼道，只见戴月璃的双手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伤口整齐的断腕，只是因为湖水打湿了衣衫糊在黏稠的伤口上，乍一看有些血肉模糊。
胆小的姑娘都吓得腿软，连连退后。
杨清芽却是上前几步，见到戴月璃的模样，用手帕捂住口鼻隐去干呕的欲望，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狡黠。
“妙纱，快去府上把大嫂叫过来！”杨清芽颤抖着声音，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吩咐道。
妙纱连忙跑向马车。
吴桥禄看向杨清芽，神色有些不明，只道，“你怎么没和繁繁一起回去？快别看了，到一旁歇息着吧。”
“你，小心些。”杨清芽面上显露出担忧，最后只能妥协地点头，退到一旁去。
两人交流间像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全然看不出杨清芽对吴桥禄的气愤，也看不出吴桥禄对杨清芽患病的传闻的不满。
莫羡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在杨清芽脸上看到的愤懑只是错觉。
她浑身打了个颤，吴桥禄以为她也是见了戴月璃的模样而害怕，“姑娘……”
“无碍，有人去衙门报信了吗？”莫羡摆了摆手，比起乱葬岗的一幕，这点血肉模糊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莫羡把戴月璃的袖子放下来，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既然要杀人，为什么要选在这百花宴上，这不是引人注目吗？再者，何必割去她的双手呢？
莫羡还记得，就在半个时辰前，戴月璃还走过来和自己说林海鸿的事情。难不成她的死和林海鸿的死是出自于同一人？
莫羡可没忘记，妙纱说戴月璃就是那个奏哀乐的女人。
“你确定，戴小姐是自己一个人走到湖边的？”吴桥禄拧着眉头，盯着鬼哭狼嚎的丫鬟。
丫鬟身形一顿，有些心虚地说，“是、是的呀。”
旁人听来兴许以为是丫鬟哭得哽咽了，莫羡却看见她脸上划过一丝犹豫。
她走到丫鬟身边，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不全盘托出，戴家人找不到凶手，指不定会认为是你这个丫鬟照顾不周，直接发卖到窑子去！”
丫鬟被莫羡的话吓得瘫倒在地，“我、我是看见她和一个女人走到一块，我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要和我家小姐说话，便没有再理会。”
言下之意便是，这丫鬟之前的说辞不过是推卸责任。
但一旁有个姑娘忍不住出声，“我的确是见到戴月璃自己一个人上了渔船，我还问她去做什么，她直接撞开了我，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番话引得好几个人一同应和，都是看见了戴月璃自己一个人上了渔船，她虽是异于平常的活泼，但众人想到林家大少爷死了，便以为戴月璃是在伤怀这件事情，也不好打扰她。
“像是入了魔怔一样，直直地上了渔船。”有个大胆的姑娘在人群中大声道，“该不会是被什么脏附身了吧？听说林大少爷也死得很是蹊跷……”
这么一说，众人便是哗然，纷纷揣测起来。
戴氏和官府的人很快便赶到了。要说这杨府和渡口相距也不算是很远，但戴氏仗着自己是有了身子的人，还没显怀走起路来便是小心翼翼，磨蹭了好一会才到渡口。
看样子就是妙纱没有和戴氏说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悠然自得。
杨清芽心中也是这么想，便沉声道，“大嫂，你怎么来得那么晚啊？”
戴氏拨开人群，正想要搭上杨清芽的话，却被地上昏迷不醒、脸上苍白的幺妹惊了魂，说起话来都是尖着嗓子，“我幺妹这是怎么了！”
“她……不幸香消玉殒了。”莫羡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气氛却因此更加尴尬。
戴氏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目光却落在杨清芽的身上，“杨清茹呢？肯定是那个女人干的！”
戴氏说这话近乎是口不择言了，杨府在外的名声向来都是举家和睦，戴氏这话一出，边上的人便交头接耳，觉着这杨府自诩不凡，实则也不过如此。
“大嫂说的是哪门子笑话，我大姐何必要对戴月璃下手？”杨清芽忍了忍，轻声问道。
“我幺妹眼看着就要嫁入林府，可林家大少爷暴毙而亡，我幺妹又出事，不是杨清茹在作妖，还能是……”
“我要是如此神通广大，能一头在衙门对簿公堂，一头留在这渡口弄死戴月璃，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把两人一同弄死，说不准还能合葬呢，对吧？”杨戴氏的话被从衙门回来的杨清茹打断，她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小潘爷。
莫羡听到这话，却是眼皮一跳，她总觉得，杨清茹隐瞒了自己什么。
杨戴氏语塞，只能蹲下来抱着戴月璃的身子大哭，“我可怜的幺妹啊，你不过双十年华，就被那瞎了眼的老天要了性命，爹娘若是知道了，该是如何伤心欲绝啊！”
这话分明是在反讽杨清茹的冷酷无情，见了死掉的戴月璃，却是想着和大嫂不对付，即便杨清茹再有理，这刻也因不近人情而被人另眼相看。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杨清茹笑吟吟地看着戴氏，不顾她惶恐的神色，也不顾旁人哗然的非议。
杨戴氏下意识扶着腰肢，目光朝小潘爷看去。
小潘爷缄默一会才道，“我和清茹刚从衙门回来，她确实对这件事情不知情，我知道你是心急，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会马车上，不要染了风寒，对身子不好。”
这话说得周全，一副为杨戴氏着想的样子，即便杨戴氏还想说什么，也都被小潘爷这番话给止住了。
妙纱做做样子，把杨戴氏扶上了马车。
莫羡和杨清茹对视一眼，便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一知半解的众人。
捕头面色有些难堪，这林家大少爷的事情还没有消停，戴家又出事了。而且这林海鸿和戴月璃的关系不一般，最值得怀疑的杨清茹，偏偏还和他们一起待在衙门。
衙役把戴月璃的尸体带回了衙门，众人的非议却没有停下来。一会说林海鸿和戴月璃的事情，一会说杨家的事情，好不热闹。
莫羡却觉得舌燥，躲到一旁去等着衙门的人排查放行。
杨清芽走到杨清茹身边，“你没事吧？”
杨清茹摇了摇头，用仅有俩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了什么，只见杨清芽用手帕隐去嘴角的笑意。
妙纱问莫羡方才戴月璃和她说了什么。
“说了点林海鸿的事情，不过是故弄玄虚，估计是想要策反我和你们家小姐。”莫羡虽是这么说。其实留了心眼，并没有明说是策反她和谁的关系。
有可能是挑拨她和杨清茹的关系，毕竟人戴月璃和林海鸿可谓是两情相悦。不过也可能是挑拨她和杨清芽的关系，戴月璃和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可是频频看着杨清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