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子在青石子路上咕噜咕噜地轧着，陶乐师走的路不算是平稳，莫羡跟着被颠的屁股疼，又不好意思当着戚怀昭的面儿去揉。
她只能一直换姿势，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男人漂亮漆黑的眸子原本是闭着的，此时却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莫羡，你是虫子吗？钻来钻去的，能不能稍微安静片刻？”
莫羡向左一侧的动作顿时僵住，而后无比僵硬地转过脖子，露出一个假笑，“好的，明白了。”谁让人家是老大，还是个晕车的老大，他只要一坐马车便会犯困的毛病，莫羡也是清楚的。
她现在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快点把车给停下来，不然她浑身都得散架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祷，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她掀起帘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外面是一个大户人家，门面比陶府更大更气派。不过也只有这些富贵人家能花钱请得动乐师，寻常的人们光是能活下去已经很艰难，哪里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我们需要跟着下去吗？”莫羡想着，不知陶乐师在里面做些什么，等下一次，还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他比较好。
“他今日应当是过来演奏的，即便跟了进去也做不了任何事。”戚怀昭侧躺在马车上，连眼睛都懒得掀开。
莫羡也坐了回去，“不过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对。”
她瞥了男人一眼，见到了他眼下的青黑，瞬间心头一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跟他在车上坐着。
不知是不是被戚怀昭的睡意传染了，莫羡竟也开始打起了瞌睡，就在她即将要睡过去之际，忽然听见了那富贵人家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子的乐器声，悠扬绵长，无比悦耳。
莫羡想，难怪那么多人会邀请陶乐师，连她这种五音不全的人听了都觉得余音绕梁，他的技艺是一等一的。
她就在这股细碎的音乐声中，缓缓睡了过去。
“醒醒，走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戚怀昭叫起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重新动了起来，她匆忙掀开帘子一看，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
“陶乐师演奏完了？”
“嗯，我们跟着他的车已有了一段时间。”
莫羡放下帘子，蹙眉道：“可这并不是回去陶府的路。”
“嗯，我们稍后便要下车跟着了。”
莫羡点头，表示知道，眼里未醒的惺忪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她怎么忽然感觉脸颊有点疼，好像有人趁她睡着捏了一番，不过戚怀昭从来不屑做这种事，应该只是自己错觉。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前头的车子驶到了一处异常狭窄的地方，我们可要跟过去？若是跟过去，极有可能会被发现行踪。”
毕竟不可能连这种偏僻的路线都一模一样的。
戚怀昭当机立断，“不必了，便在此处将我们放下，你在此处等着我们，可听明白了？”
马夫应了一句好。
戚怀昭跟莫羡便跳下车，匆忙跑了上去，也亏得这里的地形没那么好走，马车应该也是走不快的。
“这边。”戚怀昭听见了马蹄声。
两人追上去之际，那车正好在一个石坡上停下了，身着仙鹤外袍的中年男人从车里缓步走下，转眼便钻进了一处地方。
那入口有人守着，戚怀昭跟莫羡肯定不能强行进去。
“我们从后面找找，看可有别的入口！”戚怀昭沉声道。
莫羡便跟在他身后行动，这里的房屋也十分怪异，仿佛一个迷宫，转到另一面看的时候，房子又完全变了一个样。
“不若我们跳上楼顶去寻？”
“目标太大，会被陶乐师发现。”
莫羡的计划彻底失败。
围着那房子的白色墙壁绕了一圈，可算是找到了那个地方的另一处入口，然而一进去，两人就直觉不好。
那是生魂的气息！
有人刚刚死了！
莫羡跟戚怀昭对视一眼，匆忙跑上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已经完全没了气息，而身体还是热的，应该没死多久。
莫羡跟戚怀昭没有亲眼见到是否陶乐师所为，遂不能妄下判断。
“还有的救吗？”莫羡其实知道自己是白问了，三魂七魄都被人抽走了，怎么可能还能活得下来。
果不其然，戚怀昭摇了摇头，“大罗神仙亦没了法子。”
今天的跟踪，算是失败了。
两人有些低沉地回到马车上。
“对了，万一回去之后，香玉问起碧园的事，我们当如何回答？”莫羡想起这件非常重要的事。
戚怀昭沉默片刻，“那便直接跟她说，那里确实有不对劲，但没有女鬼。或许是她夫君发现了她派人盯着，故以转移了地方。”
他这么说，好像也蛮有道理，莫羡颔首表示赞同。
“那我们要不要去碧园看看？”虽然他们不能确定这事是陶乐师做的，可还是能回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变化。
“也可。但需走路过去。”
莫羡明白，别人的车夫，还是信不过的。
所以他们到了相差不远的街道时，便让马夫将他们放下，让他回去禀告陶夫人，说他们在外头自行逛逛便回去。
年轻马夫看着有些为难，“可陶夫人让我务必将两位安全送回。”
莫羡瞬间明白过来，这马夫莫不是香玉派过来监视他们的？想透了这一点，她对香玉的好感也消退了一些。
“我们很是安全，不必操心，你回去便这样同陶夫人说罢！”她声音里含着几分厉色，马夫便不敢再做纠缠。
莫羡跟戚怀昭跟马车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因为对这边的地形算是已经熟悉，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破落的碧园门口。
一进去他们就直奔那个洞口，里面没人，东西也没被人动过，唯一变了的，是这里的怨气又加重了，比上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更要明显。
莫羡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腥臭味。
她再次询问戚怀昭，“你真的只嗅到淡淡的腥臭味？”
戚怀昭觉得莫名，却还是点头，“对，而且是要仔细去闻，方闻得出来。”
“可我闻得十分清晰，而且便在碧园的某个地方。”
戚怀昭一顿，就在莫羡以为他会说过去看看时，他竟径直转身出去，“现下还不是去查根问底的时候，我们先回去。”
“为何？”莫羡不懂。
“这里的阵法未成，我们若是不经意毁掉，那这幕后黑手便永远不会出现，我们想要找他，将是难于登天。”
莫羡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跟戚怀昭天天在一起，她现在的智商都下降了，不过幸好听懂了他的布置，不然她整个人估计得炸掉，被自己蠢炸。
“那先回去吧。”
“嗯。”
两人步行着回了陶府，陶乐师一早便回来了，正在大厅里跟香玉喝着茶，聊趣事。
见两人回来，目光澄明地看着他们，“今日又是两人出去玩？怎的不让香玉带着？”
“我去做什么？而且我也不知这里有哪里可玩的，不过是徒增他们两个的烦恼而已，有我这么一个碍事的存在。”香玉掩嘴笑道。
莫羡十分配合地红了脸，“姐姐你说些什么呢！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啊！”
戚怀昭在旁侧目看着她，似乎在无声地说：你努力瞎编。
香玉笑得越发起劲，“好了，妹妹莫恼，明日夫君将去一个宴会上，我让他带上你们，就当是赔罪可好？”
她又转而对陶遥道：“夫君，你说这方不方便？”
陶遥倒是没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先前让你同我去过无数次，你始终不肯出门。眼下不过带两个朋友过去，瞿老爷不会介意的。”
香玉颔首，又看着戚怀昭跟莫羡道：“你们意下如何？”
既然香玉提出了让他们去这个地方，那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她让马夫监视他们一事，还是让莫羡有些不爽了。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去不了呢。”
莫羡这话一出，香玉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似乎在无声地责备莫羡怎么能出尔反尔，拆她的台。
戚怀昭没说话，任由莫羡发挥着。
莫羡趁着陶乐师注意力没那么集中的时候，飞快给香玉塞了一张纸条。后者总算是明白了她在闹什么别扭。
她抬眸，看着轻蹙着眉头却依旧好看的莫羡，用口型说着：“对不住，往后不会再有这等事情。”
与此同时，陶乐师喝了一口茶，“既然如此，那明日恐怕是不成了……”
“我想了想，还是挺期待的，就一些小毛病，我明天应该可以跟着去。”莫羡听见香玉的道歉，瞬间改了口。
陶遥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莫羡一眼，看样子倒没什么问题。
“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罢，我还有些事，先回房间。”他说完，便站起身，转身回了房。
“那我们也告辞。”莫羡冷声说完，便扯过戚怀昭的袖子，准备将他带走。
“等等，莫姑娘，戚怀昭两位请留步！”香玉急匆匆上前阻止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