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看一眼沈墨，他也是知道百虫蛊的？也对，不然他怎么知道这些虫蚁怕火？
红衣女子敲打着桌面，耳朵微微倾着，像是在听什么动静。
沈墨却没有那么耐心，他手中的匕首，直接狠狠一拍，就扎在了离红衣女子素手的半寸距离的桌面上，眸光清冷，“你一刻不说，我便一刻切你一根指头。”
绕是这样，红衣女子也无动于衷，反而是笑了起来，“你们就这么认定这个女人了？”
这话说得诡谲，莫羡被红衣女子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你们既然要杀人，何苦放这些骇人的东西？本就是为了杀戮，人死了便好！可你们居然用百虫蛊……”
红衣女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莫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管杀不管埋，痛与不痛，又不是我去死，何妨？”
莫羡语塞，知道和这个女子说不通这些大道理。于是转了话头，“你为什么要帮杨贵妃，是因为她答应帮你取缔真身？”
“就杨清芽那个货色，还需要我取缔？”红衣女子爽朗一笑，眼底尽是不屑，“她迟早能把自己玩死。”
不过红衣女子也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拔下桌面上的匕首后缓缓道来。
杨贵妃有一个亲手建立的组织，叫影宫。从唐代那会到现在，已经发展了千年之余，经历了改朝换代的纷繁战乱，磨练了坚不可摧的核心架构，比之明代的东厂，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的壮大繁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这个影宫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戮，无禁止地杀戮。杨贵妃要血洗马嵬坡，来解她心头之恨。于是影宫的人，亦或是说半人半鬼的影子们，削骨刻画成真身的样子，潜伏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像坐收渔利的人般起网，把这些人都牢牢地困在天罗地网之中——屠城，摧毁他们的生活，看他们在痛苦和悲怆中老去。
“什么叫做‘半人半鬼’？”莫羡问道。
红衣女子抿唇一笑，玉手抬到脖子出，“刷——”的一声，她脸上便褪去了一层皮，露出血肉模糊的肌肉。
没错，是肌肉。脸上的皮已经被她揭去，血水却没有滴落下来，而来很稳地黏稠在一起。可也不见红衣女子喊痛，像是已经习惯了。
莫羡撇过头不敢再看。她知道身为捉妖师，必然会遇到骇人的血腥场景，可是这样血肉模糊的脸颊看得她心里头发毛，忍不住想要握草一句。
倘若削骨刻画成真身，要这般疼痛，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想去做不见天日的影子。
“她用身上的鬼气变幻成刀，帮我们削骨刻画，不知不觉，我们的脸上下的血肉都凝结在了一起，一次削骨大概可以维持半年差不多。”红衣女子见莫羡害怕，便故意加深了语气里的萧冷。
红衣女子口中的“她”便是杨贵妃了，莫羡固然害怕，但还是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感到愤懑不平。她可是一个现代人，做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的公民，最见不得“杀人偿命”这样的歪理。因为一昧地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样的想法去维护社会的发展，必然会形成更加残酷的局面。
杨贵妃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那你们有多少人？”莫羡问道。
“一个马嵬坡……”
这话说得骇人，莫羡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味过来，一旁的沈墨便有些吃惊的问道，“你们是……在每个人身边都安插了一个影子？”
“没错。”女子轻勾嘴角，赏了沈墨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可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譬如你们杀死了戴家人，那么戴家的影子，又该以什么身份生存下去？”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莫羡的问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面前两人。那是一种很冷的笑容，却有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反而让莫羡觉得诡异，心里有些发怵，对沈墨低声道，“戴家的案子，你们衙门到底审不审？”
沈墨摸了摸下巴，吊儿郎当地夺过女子手上的匕首，直接把莫羡拉出审问的房间，反手把门给锁上了。
莫羡扯了扯嘴角，“你确定这样就能把她给关住了？”
“无碍。”沈墨道，“你不是还要去看小潘爷吗？那女人一看就是只能说出那么多话了，跟她耗着没什么意思！”
莫羡拧眉，沈墨说起红衣女子的时候是一副吊儿郎当并不在意的神色，而红衣女子对沈墨的态度总是一副不屑的嘴角……
可莫羡无暇再思索俩人之间的异样，很快就跟着沈墨来到了潮湿的地牢。杨家父子底下只有一层草草的稻草，杨照杰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里，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小潘爷见到是莫羡，便有些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奈何坐了太久，腿脚有些发麻。他手疾眼快地抓住铁栏杆，对莫羡说道，“莫姑娘，清茹她们呢？没有被抓起来吧？”
小潘爷被抓的当天和捕快打了起来，直接被捕快用铁棍子一头敲昏了，被关进这地牢之后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而他爹，兴许是在杨府的时候见到了徐药茴，看到徐药莲和徐药茴厮杀后，他便有些疯疯癫癫，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对小潘爷是一个字也不兴搭理。
莫羡安抚了两句后道，“她们都没啥事，就是担心你……你娘的后事，说是要等你来办。”
莫羡说完之后同情地看了一眼小潘爷，你说这孩子咋那么遭罪呢？先是杨府起火，一无所有，而后娘亲又和徐药茴打起来，受重伤不治身亡，最后还要背杀了戴家上下四十五口人的黑锅。
对了，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他的！这又是背锅侠又是绿帽侠的，还没跟他爹一样发疯，心理素质也是很强了。
小潘爷被莫羡的眼神看得脸颊一讪，想要强颜欢笑地扯出一个笑脸，笑得却比哭的还难看。“莫姑娘，你帮我带话给大姐，就说娘亲的后事让她帮我打理吧……”
“大姐是知道杨家的祖屋在哪里的，我娘生前也算是个要强的，就让她葬在祖坟，入族谱……”
莫羡脸色微变，这个小潘爷脑子莫不是秀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依她看，杨清茹一早就认定了徐药莲就是害死自己娘亲的人，现今即便是她死了，也恨不得鞭尸泄愤，又怎么可能规规矩矩地把她的尸体葬在祖坟，让她的名字入族谱呢？
小潘爷像是忘记了杨府那天夜里的事情，冲莫羡道，“你只需要把话带到即可，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可你和戴家灭门绝户的事情全然没有关系，你这样可怜兮兮地赴刑场，那些人就能够放过杨清茹她们了？”莫羡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她最讨厌的便是没骨气的人。
沈墨扯过莫羡，不让俩人起争执，“你人也见过了，人家不领情，你就赶紧回去复命吧！少耽搁那么多！”
沈墨简直就是懒得听他们唧唧歪歪了，人家不领情，何苦为难自己呢！
“这事儿你们衙门就不查了？你想想那个女人说的话，整个马嵬坡！日后必定是要出事的！”到了门口，莫羡便挣脱开沈墨的手，冷脸道。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知道要出事了赶紧滚就完事！”沈墨也来了暴脾气，这个女人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莫羡语塞，她要是能走她当然走啦，要不是有任务在身她早就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又是放火又是杀人的，对手还是个千年老妖，这叫她怎么打怪升级？！
系统：“怪我咯～”
莫羡：“废话！”
沈墨找回了点理智，便想着让莫羡先回去准备一下，俩人再夜闯戴府。
莫羡没再拖沓，很快就回到了客栈。
杨清茹喝茶，冷眼看着快要把眼睛哭红的杨清芽，一声不吭。妙纱则是苦口婆心地安慰着杨清芽，就怕杨清芽一个不注意，孩子就没了。
杨清茹嗤之以鼻，“哭，你到吴家去哭一哭，看哪个愿意同情你？”
杨家家道中落，雪上加霜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要说杨家平日里也算得上是左右逢源，没树过什么敌。但林家认定了杀害林海鸿的人是杨清茹吧，光是林家这一个敌对头，就让人望而怯步了。别人哪里还敢对杨家渗伸出援手！
“那小潘爷说了，让你把杨夫人带回祖屋去！”莫羡简明扼要地说道。
杨清茹几乎要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卑鄙，居然……”
这后边的话便没有说出来，却是引人遐想。
莫羡进房间后，妙纱直接丢下哭哭啼啼的杨清芽跟着莫羡进了房间，迫不及待地说，“当初林海鸿想要退婚，是少爷帮大小姐震住了林家。这事才搁下不谈的。据说我们家大小姐是答应了少爷一个条件，想来是用上这个承诺了！”
没想到是这样，难怪小潘爷如此笃定杨清茹必然会帮自己。
莫羡已经顾不上理这些，在衙门花费的时间太多，天色已经入夜，她换了一身衣裳后，带了点必需品，就直奔戴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