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有些过分，戴柔玉却是笑得花枝乱颤，素手抬起徐药茴的下巴，“以色待君如何不好？瞧瞧那个男人，他不爱你，不过是贪恋你的美色，你若是以色待君、看破红尘，心便不痛不伤；你若斤斤计较所谓的情与爱，便永世活在痛苦里……究竟是谁可悲呢？”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以色待君便得以长久；若非要计算真情，便是个可悲的深闺怨妇。世间之大，哪里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一份真爱？
二八年华的戴柔玉早早看破了所谓的红尘，亦或是说，红尘本就是破碎的。
这段对峙在徐药茴的心里记忆尤深，待她嫁入杨府贵为少夫人的时候，她时常想起这段话，却没有戴柔玉的狠绝和潇洒，只能苟延残喘地度日。
“我妹妹，对我近乎是有再生之德。”
这是徐药茴常常和文婶子提起的一句话。
文婶子在徐药茴生前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免得她万箭穿心。可现在不一样了，文婶子觉得大夫人已经死过一次，变得沉稳起来。
在百花宴之前，戴柔玉不屑于和徐药莲有手帕之交，便要把手帕还回去，却无意中偷听到徐药莲和杨照杰在谋划着给徐药茴下药，让俩人生米煮成熟饭，徐药茴便不得不嫁给杨照杰。
听徐药莲那意思，她还非常乐意让徐药茴嫁进杨家，也不怕俩姊妹心生间隙。戴柔玉不愿和徐药茴有牵扯，但还是良心大发，便遣了人去给徐药茴送信。
偏生让徐药茴误会是她派人过来落妹妹的面子，于是把人赶走了。这事儿却让徐药莲知道了，她和杨照杰合计着，让戴家的几个店铺出了点事，让戴柔玉牵连其中，早就看戴柔玉那倾国之色不顺眼的二夫人便借故把戴柔玉给赶出家门，离开戴家的戴柔玉便去了道观做道姑。
再后来，戴家家道中落，戴氏却因为有婚约而嫁入杨家，照旧荣华富贵……
文婶子说完这些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戴月璃的身上。
戴月璃——徐药茴是不愿意相信的，她认定妹妹人美心善，不至于把自己坑害到如此地步，“她，煞费心机把我弄进杨府，便是为了让我与她争宠？”
杨贵妃却是冷声一笑，呵斥一声，“愚昧！”
徐药茴的身子抖了抖，目光却定定地看着文婶子，期待从她嘴里得到不一样的答复。
妙纱靠近莫羡，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有些害怕杨贵妃。
莫羡安抚了她一会，才同样把目光落在文婶子身上。她和徐药茴一样，不解徐药莲这般是为了什么？她处心积虑地坑害自己的胞姐，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居心险恶吗？
“我问你，你自小去书院学习舞艺，那徐药莲是如何想的？”杨贵妃见徐药茴执迷不悟，便开口问道。
“我每回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家妹便央着我给她讲江南的趣事，到了夜里，还要和我一起睡，说好希望自己也能去江南……”徐药茴往日想起这些琐事，便觉得心里很是温馨。
可杨贵妃问得郑重其事，徐药茴便细细地思量起徐药莲不大正常的举止，“她爱学我说话，说我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娇软温淑口音，她有时候站在我的身后盯着我练舞，一看便是许久……”
“家妹每回都黏着我，说我眼睛生得好看，嘴巴也很好看。她还会和我说起杨照杰的事情，我听说他是轻浮之人，空有风流之名，便提点了她几句。她便与我怄气，我想着她兴许是心仪杨照杰，何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便极少和她说这些……”
“她不常说起家里的事情，娘亲过世后，她常常便是只身一人，我才会气恼戴柔玉的冷漠。家妹经常问起我有没有心上人，我以为她是因为婚约的事情，才会对这些好奇……”
妙纱这时候又出声，打断了徐药茴的思索，“我听大小姐说，一开始有婚约是您和老爷呢！”
杨清茹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当年的真相，即便莲二娘对她姊妹俩再好，她仍然能够感觉到几分疏离和厌恶。小潘爷对她们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也就是杨清茹纠结的原因。
她隐约得知自己娘亲的死和莲二娘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对小潘爷的感情很复杂。她既希望真相能够浮出水面，又希望莲二娘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可一旦查出真凶，即便是杨老爷，杨清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小潘爷不可能察觉不到杨清茹的手已经摸到了莲二娘身上去，可他迟迟没有制止。
杨清茹调查出来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呢？
面对真相，她又该如何做出抉择？
但这些都和他们没有干系，莫羡转动青铜剑，飞快地朝杨贵妃刺入。
攻不在高，偷袭则灵。
莫羡知道自己未必能够伤到杨贵妃，但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她的剑一动，戚怀昭的斩妖刀也闪烁着粼粼刀光。
雨势盛大，刀光剑影。
莫羡挥舞着青铜剑，看似是游走着自己的招式，实际上是由青铜剑带动自己的步伐。没错，那精血滴在青铜剑上，即可达到短时间的人剑合一，剑由心生，心由剑动。
莫羡的攻势猛烈且极速，很快就刺破了杨贵妃的破绽，虽不是命门，却足以让她踉跄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水。
戚怀昭心神不宁，手中的斩妖刀却乘胜追击，狠狠地劈在杨贵妃的背上，后者却以极为阴柔的姿态扭动腰肢，足尖轻点，便旋身空翻落在了戚怀昭的刀刃上。
这是以退为进，在莫羡和戚怀昭误以为她无力反手的时候，猛地来了一招。
这会儿杨贵妃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戚怀昭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却不能撒手。他的内力全部都驶在了这斩妖刀上，他若放手，势必会被斩妖刀里面深锁的恶灵反噬，届时便会内力大减，甚至有可能经脉全废而亡。
杨贵妃似乎是算准了戚怀昭不敢撒手，便肆意地游走在刀刃上，借力顺势便要抬腿踢向戚怀昭的命门。
莫羡迅速回神，再次提起青铜剑，只是这会青铜剑像是被淋了雨而生锈般再无反应。她有些急眼，直接用剑锋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口子，她狠狠地拍打着臂膀，那血才流了出来，整个剑锋几乎是浸在了血水之中。
莫羡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眼见那青铜剑微闪着幽光，便冲向了杨贵妃，就在其以为莫羡要偷袭时，她却是猛然跑到了戚怀昭的身边，护住他的命门，用剑锋斩断了杨贵妃身上靠近戚怀昭的鬼气。
杨贵妃被这般嘲弄，只是冷笑一声，直接从那刀刃上翻空而下，看似不费力气地踹了戚怀昭一脚，使得他连连后退。实际上，杨贵妃身上的鬼气被莫羡的青铜剑一斩，也没落得什么好处，也暗自退了几步才缓过身形。
“妙纱！”莫羡喊了一声，所幸妙纱也不是猪队友，跑到戚怀昭身边扶住他。
戚怀昭的实力没有那么弱，只是他像是被掏空了功力一样，无论是移动的速度还是使用斩妖刀的力道，都被削弱了。
莫羡觉得是这场雨的缘故，这雨下得浩荡又萧然。
杨贵妃却不再废话，直接开始吟唱。
莫羡眸光微变，凝住心神的同时冲杨贵妃喊，“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这话喊得众人一愣，谁也没有注意到戚怀昭轻勾起的嘴角。
要是有个现代人在一旁，就会听出来莫羡絮絮叨叨的粗糙的说唱，是曾经流行过一阵子的《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这是系统出的损招。
杨玉环有着盛世美颜，加上她杨贵妃的身份摆在这里，平日里听到的必然都是阿谀奉承的夸赞，哪里有人敢说她丑？
看看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山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此诗用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衬托杨贵妃的高贵，同时又将她比作天上的仙女，极力赞美贵妃之沉鱼落雁的美貌。
再看看白居易的《长恨歌》：“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将杨贵妃如凝脂般洁白光滑的肌肤、起身时的妩媚慵懒以及精美的发饰、行走的步态，描摹得惟妙惟肖。
哪个女人听了都会心生欢喜，即便是贵为妃子也不例外。杨贵妃听惯了这些夸赞的诗句言辞，哪里能听得旁人说她不好看？
而莫羡几乎是吼着嗓子把这首歌唱完的，硬生生是把杨贵妃的吟唱给打断了。她挑眉，没想到美人也是爱臭美的，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这样的损招，就连莫羡自己也很意外，不过迫于情况危急，出此下策才能打断杨玉环的如意算盘，虽然丢了脸，但他们又不知道十二星座是什么，权当是另类的冥唱！
杨贵妃虽听不懂莫羡在唱什么，却听明白了“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这一句，于是拧眉微怒，直接顺着雨势朝莫羡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