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十六国并立，夏朝也不过是边疆一隅，弱者可欺，不一样熬过来了么？”秦安歌的声音艰难地说，“并非需要依靠他人之力。”
“夏朝历经七朝，蛰伏二百年才迎来了雄主夏景帝，六部本就散漫，外敌入侵不能一心，内部暗斗你死我活，没有一个能力强悍的统治者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生存。”卫悠儿看着秦安歌笑了，“你知道么，当年六部选择了武帝韩宸你以为真是因为他那几个故弄玄虚么？我们看到的是你啊！”
“寄希望于他人？”秦安歌摇了摇头，“你们就真的不想要自强么？”
“自强？怎么自强？”卫悠儿反问道，“巫族深处深山，靠山吃山，物产丰富，本来就没有什么天敌，从我们出生开始就没有什么天敌。怎么可能抵抗得了那训练有素的军队，族长每日的事情只不过是调理各家纠纷而已，就算现在年年纳贡，苦不堪言，又能怎么办？他的能力只有这些而已。”
秦安歌垂下头来，她不能要求一个长年调理家庭纠纷的村长去成为一个将军，一个国王。如此来看选择自己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一百年很长，长到可以换了许多帝王，可是一百年又很短，不过是一代人的寿命而已。秦安歌哑着嗓子说：“可是你们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们？”
秦安歌不明白巫族的笃定，因为她这个人向来是斩草除根的，要她帮一个人很难，但是让她灭族却是在一念之间的事情。
卫悠儿笑了：“为什么会选你，这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最残忍无情的人是你，但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人也是你。巫族虽小，能力却还看得过去，你不会消灭一个你能够掌控的武器不是么？”
秦安歌看了一眼卫悠儿：“原来如此，你们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聪明。”
“大情即无情，大忠似大奸，我想郡主不会忘了，曾经的六部也是夏朝所属，我巫族曾是夏朝的子民。”卫悠儿的声音在颤抖，“圣通皇后，独孤郡主，你不要忘了当年你在灵帝面前发的誓言。”
秦安歌的身子一颤，耳边忽而响起了当年她在夏灵帝面前发的誓言：信女独孤月对天起誓，信女一生忠于夏土，护其子民，必将夏土重整，海晏河清，若为此誓，夫妻离心，子孙早夭，信女永世不入轮回。
卫悠儿看着秦安歌的面色，她开心地笑了：“想起来了是么，郡主，您忠于想起来是么？”
秦安歌的面色难看极了，可是她确实是想起来了。秦安歌点了点头：“可不是么，都应验了不是么？”
秦安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沉得慌，她当年到底都做了什么？秦安歌捏紧了拳头：“卫悠儿，你比我想象的要合格。”
“是作为皇后么？”卫悠儿问道。
“不是，是作为巫族圣女。”秦安歌苦笑一声，“你从始至终都是巫族圣女而不是大宛皇后。”
卫悠儿点了点头：“郡主说的不错，就像您一样，无论是圣通皇后还是昭德皇后，对您而言都只是一个名号，您终究是独孤氏。”
秦安歌深深地看着一眼卫悠儿，她转身就走，可是却被卫悠儿抓住了，只见卫悠儿朝她跪了下来：“郡主。”
“你这是干什么？”秦安歌拧紧了眉头。
“拜托了。”卫悠儿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秦安歌想要抽出了卫悠儿手中的衣物可是却没有抽出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且问你，百姓和丈夫你必须牺牲一个，你选择什么？”卫悠儿盯着秦安歌，眼中充满了恳求。
秦安歌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吃一枚定心丸了，秦安歌笑着说：“若只能选择一个，我会选择牺牲我的丈夫，如此，卿可满意？”
卫悠儿笑了，她松开了秦安歌的衣服：“希望郡主记住。”
秦安歌点了点头，终于走了，卫悠儿看着那扇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卫悠儿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可以等到了。”
秦安歌没有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坐上了马车来到了前朝，现在已经罢朝了，除了守卫便是洒扫的太监。她看着那九十九级登龙阶，神色有一些恍惚。她曾经看着她的表哥踏上阶梯加冕成为帝王，可是不到十年，他自绝于此，韩宸曾杀入此处，对着下面那些将士高呼：大夏亡了！她曾经扶持韩宸成为帝王，又在这里被剥夺了后位，她与韩子涵共同登上这阶梯成为大宛最尊贵的夫妻，最后也是魂葬于此。
这九十九级登龙阶似乎就见证她的一生，她看着那浮龙雕拾步而上，一步一步，她在找回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是怎么样的，自信的，威严的，还是端庄的？她似乎忘了，如今的她满身疲惫，带着不安与愧疚，当年那个立誓要嫁给天下最强的男人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秦安歌的腿机械地抬起放下，终于登上那个地方，九九归一，至尊至荣，这是对帝王最好的加冕。她看着那辉煌的殿堂，看着那金光灿灿的龙椅，恍惚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她的表哥夏灵帝，不是韩宸，更不是韩子涵而是一幅画像，那一副画像她清楚地记得是谁。
秦安歌笑了，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选择，秦安歌转过身去，她看着如今已经遍布白雪的宫殿，她走了下去，她还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她一直不敢去的地方。
折兰小心地扶着面色已经血润无比的秦安歌：“主子，我们回去吧，那地方您还是不要去吧？”
“不，我要去看看他了。”秦安歌笑着说，“一百多年了，我来得太迟了。：
秦安歌说着就推开了折兰，折兰看着秦安歌有一些摇晃的身躯连忙上前扶住，她总有一种预感，她的主子会从这儿摔下去，从此万劫不复。秦安歌推开了折兰她笑了：“我从这儿摔下过两次，如果还有第三次，那么真是我傻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