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那些饭食，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向父皇求饶宽恕，只记得自己走出来的时候，身体很冷，很重，他感觉所有的冰块都进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再无热度可言。
秦安歌回到皇宫后便来到了皇后的住所，皇后看着秦安歌，看着那身穿朱衣的女子，恍惚之间看到了她曾经预见过的场景，凤袍，冠冕，血路，那个女人她看不清长相，可是她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冲天的血气。
卫皇后看着秦安歌：“你来了，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你应该和陛下在一起商讨该如何做？”
秦安歌笑了：“计划都已经做好了，只是按部就班而已，难道您怀疑您丈夫的手段和能力么？”
卫皇后看着秦安歌，她开始惊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说话，秦安歌，你是不是受到了独孤月的影响？”
秦安歌摇了摇头，她说：“秦安歌就是独孤月，独孤月就是秦安歌，无论是圣通还是昭德，她们都是被背叛的皇后，她们都是同一个人，皇后，你为什么会将同一个人当成两个人？还是你在希望着什么，亦或者有什么隐藏？”
卫皇后的心头一跳，耳边传来了秦安歌的低语：“告诉我，大宛国最尊贵的皇后，您真的没有心么？”
卫皇后尴尬一笑：“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你帮你的族人设计我，我以为我们是知己。“秦安歌失望地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慌乱地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怎么不说话了，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秦安歌有一些失望地看着卫悠儿，“我是曾经踏入幽冥之地的人，我很感激你用三十年的寿命破开了那一扇大门，因为你为拖延了时间，可是你为什么让我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呢？”
“不该知道什么？”卫悠儿神色更加地不安了。
“鬼凰的秘密，我一直以为这是天定的，可是没有想到却是设计的。”秦安歌失望地看着卫悠儿，“我曾经视你为知己，可是你却是参与者，卫悠儿，你有心么？”
“我有心，但是那心脏中所有的柔软都奉献给我的儿子，只有那样才能免除痛苦。”卫悠儿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无奈，“秦安歌，你其实很恨我吧，我用巫女最后的力量，得到了曾属于你的孩子。”
“不恨，至少陛下相比武帝，他是一个出色的父亲。”秦安歌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了苦笑，“可是你为什么选择他？昕儿不该再次出生在帝王家。”
“不选择他，怎么换回你？只有被背叛两次的凤命者才能成为鬼凰，可是凤命者除非牵挂极重，否则不入轮回。”卫悠儿看着秦安歌笑了，“而你的牵挂则是你的儿子，你两个早夭的儿子，尤其是韩昕。”
“可是鬼凰只要是皇后就可以了，皇帝可以有很多个，而一个皇帝更可以有很多个皇后，我以为你们不会等太久。”秦安歌眯起眼睛看着卫悠儿，“至少用盛璃华也不错。”
“盛璃华怎么比得上你？第一任凤命者，引龙之星。”卫悠儿冷笑着说，“从第一任巫女耗尽寿命看到的未来开始，我们巫族就开始设计了，谁愿意卑鄙下流，只能成为奴隶，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当有一线机会能为族人抗击命运，我们为什么不死死抓住？异族，凭什么我们就是异族，凭什么我们生来就低人一等？”
“那么为什么选择我呢，我的出生比盛璃华要好很多，本就是目下无尘的傲慢之人。”秦安歌反驳道，“她生来低贱，应该更会感同身受才是。当年我是独孤月时，你们推了一把，我是昭德皇后时，你们还是推了一把，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我，这般设计我，就不怕我报复么？”
与韩子涵谈完话后的秦安歌彻底放弃了对韩氏最后一丝感情，她两世的记忆彻底融合了，前尘往事，纷杂琐碎，但是却能整理出来清晰的脉络。巫族数次用预言的方式给她的命运钉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钉子，而她只能按着钉子的轨迹无奈地前进，就像是不可抗拒的命运，这样的感觉让她无比恶心。
“那就报复啊，以你的脾性你只会报复高层，毕竟你的手腕是打压高层笼络下层，可是这样就够了，只要能保住巫族大部分族人，那么小部分愿意牺牲。”卫悠儿反驳道。
“真是荒唐，与其用这个，还不如讨好盛璃华，枕边风的威力可是不小的。”秦安歌皱紧了眉头，她不明白巫族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坚持，分明可以有很好的法子。
“因为能力，她的最大能力是管好后宫，你的最大能力却是管好一个国家。标记一个人很不容易，而且巫族只有一次机会，可是你让我们等太久了，曾经我们以为你会出生在大宛第三任国君，却没有想到我们等了百年。”卫悠儿咬着牙说，“为了维护那个标记，所有巫女都要用自己的寿命去减缓标记的消耗时间，因此巫族圣女的寿命很少有超过四十岁的。”
秦安歌摇了摇头：“就为了一个标记，当真是荒唐，你们这是在赌运，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满盘皆空。”
“可是我们只能赌运。”卫悠儿忍不住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刻在你们骨子里的观点不是么？我们甚至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来所谓的平等，既然有一个机会在面前，为什么不抓住呢？”
秦安歌没有说话，卫悠儿继续说：“可能你会觉得很好笑，什么样的未来值得一个部落去花费百年时间等待，可是你何尝知道弱小者的悲哀。为人棋子，任人鱼肉，只能赌运，我们能看到的最好未来就只有你能做到，我们为什么不去尽力守着这最好的未来，然后等待它的实现。”
秦安歌沉默了，卫悠儿看着秦安歌步步紧逼：“大国者，可蛰伏，只待机遇腾空万里，小族者，生死难择，赌运待命，谁能选，谁又想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