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煤矿这行当并不了解，而顾翼城也不是行家。他对我说：“二胖后天就回来了，这两天你去熟悉一下开矿方面的事，等二胖到家了，咱们一起去云岗，到时候具体怎么选矿，就看看算卦的结果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因为我确实不懂。
顾翼城做了个深呼吸，开着车绕着江边这片老楼区转了一大圈，就好像将来这块地皮全都会属于他一样。
在近江一侧老楼区的东头，已经建起了不少高层住宅楼，一楼的门市挂着漂亮、时尚的招牌，那些服装门店也都是我只听说、没穿过的高端品牌，餐馆、健身房的装潢看起来也非常有档次，和隔壁的旧楼区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比不远处的永康街都要强出一大截。
顾翼城明显放慢了车速，一边缓缓向前挪一边问：“你觉得这边怎么样？”
“不错啊！感觉比市中心那边都强了，是什么时候建的？”我惊奇地问。
“就去年这一年。你应该没离开过嘉林吧？”顾翼城问。
“没，顶多去一趟外县。”我笑说。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不然你的格局就会越来越窄。你看看这边，再看看永康街，不觉得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吗？”顾翼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我又探头朝车窗外看了看，心里确实要赞同顾翼城的说法。
永康街的街道狭窄，路面破破烂烂，每天到了晚上，路旁全是俗气的粉红色霓虹灯，放眼望过去，招牌上要么写着足道、要么就是按摩，哪怕几家上档次、有规模的娱乐会所，本质上也和那些小店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的姑娘更漂亮，要价更高而已。
仔细想一想，顾翼城的蓝湾酒吧在永康街简直是一股清流了。酒吧里没有媚俗的音乐，也看不到妖媚的陪酒公主，倒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词——小资。
想到这，再看看车窗外那些时尚、现代的店铺，我好像突然明白顾翼城带我来这地方的目的了。
“你是想让我看看你理想中的城市该是什么样吗？”我问。
“这不是我理想中的城市，而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永康街的繁华都是表面现象，它迟早会被淘汰。我是在永康街起家的，那里对我来说也算是一块福地，我不想把自己说得好像拯救街道的救世主一样，但是永康街真的快走到头了，要想保住那，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顾翼城说着一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我挠了挠头，紧着鼻子说：“你这一下子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我有点消化不了，你说的要做餐饮，是准备把整条永康街都拿下来，改做饭店吗？”
顾翼城撇着嘴笑了笑，忽然加快了车速，一边开一边说：“就快有大事发生了，你运气好，可以坐在头排看戏。”
2月27日，正月初十，阴。
二胖回来了，我也按照顾翼城的要求，准时到了蓝湾酒吧集合。
过年这一个月二胖估计没少吃，也没住了喝，整个人胖了一大圈，感觉现在他的外号不能再叫二胖了，甚至大胖的程度都远远不够，应该叫巨胖！
我去拍了拍他那皮球一样圆滚滚的大肚子，严肃地劝说道：“胖哥，你得减肥了，这么下去，那个‘二’字估计就保不住了。”
二胖哈哈一笑，大巴掌用力往我后背上拍了一下，差点把我的肺从嘴里拍出去。我赶忙扎紧嘴巴，再不敢跟二胖哥开玩笑了。
上午十点，我们一起出发赶往云岗。
除了我和二胖之外，顾翼城还带了三个贴身的保镖，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去小店帮我解围的袁飞，另外两个人一个叫小冉，还有一个外号叫舌头。
我很好奇，为什么起这么个外号，舌头冲我张了下嘴，发现他嘴里少了点零件。于是我明白了，他这外号就跟起名要考虑五行互补一样，他也是缺啥补啥。
正午，我们到了云岗。顾翼城没急着去矿山，而是先在一家名叫江上人家的全鱼馆停车落脚。
到店里刚坐下不久，便过来了两个生面孔。顾翼城跟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从说话中可以听出，这两个人都是在矿山那边干活的，这次顾翼城来云岗开矿，就是和这两个人合作。
停业休息这两天，我在网上找了许多关于开矿方面的信息。首先我知道，顾翼城要做的开矿生意肯定不是正规的，说白了就是在云岗开黑煤矿。
在云岗，最大的矿场就是云煤集团。它的前身的国有煤矿厂，在02年的时候改制，目前云煤集团几乎垄断了整个云岗的煤矿脉。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许多人跑到云岗来碰运气，就像电影里那些跑去非洲开采非法金矿的淘金者一样，只不过来云岗的人要挖的“金子”是黑色的。
一般开一个小型的私人矿场，最少的投入也要几百万，而这笔钱很容易打水漂，因为主矿脉已经被运煤集团垄断了，所以那些私人矿主只能在矿山的边边角角开矿，这就造成了开矿不一定能挖到煤，挖到了储量又不一定多，就算储量够多，质量也未必好的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年有那么多人跑到云岗开矿，但真正赚钱的煤老板却少得可怜的原因所在。
顾翼城从前没做过煤炭生意，作为外行人，贸然跑到云岗开矿，最担心的就是被骗。
饭桌上的这两个人据说是顾翼城的好朋友，而且是在地质局工作，专门从事地质勘探，在专业知识这方面非常值得信赖。他俩给顾翼城推荐的开矿地点也是经过了仔细的勘察，已经确保了投资就肯定可以拿到丰厚的回报。
顾翼城表面看起来对这两个人是绝对的信任，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所怀疑的，这也是我被带到这里来的原因。
吃完了饭，两位地质局的朋友就带着我们一起去了他们看中的矿山。
我们坐车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那里非常偏僻，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根据两位地质专家介绍，我们要去的山叫鸡头山，在两座山之外有个一百多人的小村子，如果决定在这里开矿，工人就可以在村里找，有钱赚了，再给村里修一条通往县城的路，那村里人不但不会告发开矿污染的事，还会处处给打掩护，非常便利。
我在一旁听着两个专家的话，也明白了顾翼城为什么对这两个人玩“表面信任”这一套，因为这俩人一看就没少干类似的事，都已经玩出固定套路了。
在山里转了一圈，两个专家更是侃侃而谈，各种展望未来。我是外行，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在这里投资肯定是稳赚不亏，而且还是大赚特赚！
顾翼城似乎非常满意，口头决定了就在这里开矿，不过具体需要办什么手续、需要采购什么设备，他都不懂，还需要两位专家帮忙指点，最好能找一个外包的团队。
两个专家满口答应，说他们已经做出一套方案了，不过今晚还要进行一下修改，等明天一早就能给顾翼城看。于是顾翼城决定今晚就在云岗住下，这样就能第一时间商量后续的事情。
到了酒店入住后，顾翼城把我和二胖叫去了他的房间。我知道要算卦了，所以带好了纸笔。
进了屋，顾翼城很直接地对我说了两个字：“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