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安柒却仍旧没忍住自己的双手。
她用断尾弹起了天阴曲，果真是格外不同的感觉。
皇后娘娘轻轻的闭上双眸，她将泪水隔绝。
不能在外人面前落泪，是她贵为皇后最后的尊严。
殿内，慕彻顿住喝酒的手，眯眼看了殿外。
“太子哥哥，怎么了。”
慕容见他停下，自然也停下手里的酒杯，笑着看向慕彻。
“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慕彻轻声问，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琴声。
那琴声哀婉，像是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心。
慕容撇嘴，她自然也听见了。
并且她还知道，是何人在抚琴。
这个安柒，还真是不要脸。
方才已经让她出尽了风头，竟是还不满足。
还在外面弹琴，是想将太子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吗？
慕容越想越生气，手紧紧的揽住了慕彻的胳膊，低声道。
“太子哥哥，不过就是有人在弹琴而已。
这个酒这么好喝，你再陪我喝一口好吗？”
她撒娇，声音娇糯。
慕彻遂收回注意力，笑着端起酒杯，亲自喂到慕容嘴边。
“好好好，你若是喜欢喝，那咱们便多喝几口。”
慕容就着慕彻的手喝下酒，笑的越发甜了。
她美艳的脸光彩夺目，几乎是整个大殿中最亮丽的风景。
但是慕彻的心却老是被门外若隐若现的琴声吊着，摇摇晃晃。
一曲终了，纵是安柒脸上也多了一行清泪。
第一次弹奏天阴曲的时候，还在苏府。
当初她弹琴，苏淮之奏笛，配合默契。
那好像是苏淮之头一次对她露出温柔的神色，安柒还记得。
那天晚上她有多暖心，现在想来，她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卑微。
像是一粒自愿被踩在脚底的尘埃，只需要一滴小小的雨露便足够被融化。
只可惜她当初爱的苏淮之，将全部身心都送给了天上的云。
根本没有心力注意到她这粒尘埃。
想起昨夜在夜市上遇到的他，安柒心中还是痛的。
“姑娘也有一个忘不了的人？”
皇后娘娘轻笑，低声问。
安柒抬眸，看向皇后。见这个端庄的女人眼中也盈着泪水，轻轻点头。
“娘娘也是吗？”
“本宫忘不了的并非是某一个人，是当初的北国。
姑娘你呢？”
“我也是，忘不了的不是他，只是那段本不该发生的感情。”
安柒颔首，轻轻扬起唇。
二人相视一笑，虽是头一回见面，竟像是知己重逢。
断尾皇后娘娘是执意要送给安柒的，所以安柒没办法推辞，只得拿下。
宴会结束后，安柒便默默的跟在了东宫众人的身后。
等回到东宫，夜已经深了。
她将手里的断尾妥帖的放到柜子里面，刚关上柜子，一回头便看了站在身后的慕彻。
“你做什么！”
安柒吓得面色发白，下意识的吼出了声。
“我堂堂太子，来一个琴师的房中，还需要敲门吗？”
慕彻却十分理所应当，他双颊泛着微红，似乎是喝醉了。
安柒撇嘴，不耐烦的颔首。
“太子殿下想去哪都可以，我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呢。
只不过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发出声音，否则我这条命都要被吓死了。”
安柒埋怨，对着慕彻，她今日的怒火已经积攒到了顶峰。
慕彻皱眉，这丫头怎么总是这般不懂规矩。
伸手狠狠的拽起安柒的手腕，鹰眸微缩。
“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你弄疼我了！”
安柒咬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抬腿往慕彻那个地方踢过去。
倒也不能怪她僭越，只是当初她就经常这么对林策。
其实已经成了习惯，几乎是无法更改的。
慕彻却吓了一跳，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扯住安柒的腿。
安柒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连带着慕彻，两个人齐齐的倒在了床榻上。
床榻是新换的，泛着清香。
两个人从未如此亲密的靠在一起过，彼此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慕彻就这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一双杏眸像是泛着波光的秋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要去了解。
分明瞧上去是如此脆弱的一个女人，却敢在宴会上那样挑衅慕容。
慕容可是郡主，若是说身份地位，这个女人无疑是在作死。
可她做的却如此的理所应当，她倒像是个贵女，尊贵非凡。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想要靠近你，了解你？”
慕彻低声道，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安柒。
一句话问的安柒迅速红了脸，
她咬牙，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
“太子殿下，你喝醉了。”
她试图伸手去推开慕彻，但是慕彻的身子精壮，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可以推动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慕彻却扬唇轻笑，甚至靠的更近了些。
他的唇贴近安柒的耳朵，很轻很轻的气息传到安柒身上。
像是从身后传起一股热流，安柒似乎全身都开始小幅度的颤栗。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如同打鼓一般。
可又跟之前跟苏淮之相处时截然不同。
“您喝醉了，今日做的事情明日定会后悔。
所以我不想回答你。”
安柒轻声道。
这一刻她很想告诉慕彻，关于林策的一切。
关于大庆朝，关于过往的种种回忆。
如果此刻没有身份的羁绊，她一定会脱口而出。
如果慕彻果真对她动心，她也一定会毫无保留的说出口。
但是，脑海中闪过白日他同慕容亲热的模样来。
安柒心口顿时苦涩，就连语气也变冷了。
现在的慕彻拥有权势，地位和属于他的爱情。
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的毁掉呢。
“我再问你一遍，那个玉坠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彻低声问，眼中带着迫切的希冀
他甚至有些希望从安柒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听到一个他们之间有牵绊的答案。
“该说的，我已经全部说完了。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想听什么。”
可是安柒却只是轻轻叹气，说了一句。
呵，果然如此。
慕彻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便松开了手，他起身，神情顿时变得冷漠。
“那你好好休息。”
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过去。
也许那种熟悉的感觉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什么，此刻的慕彻甚至不愿意再看安柒一眼。
他心中莫名起了一股邪火，就算自己怎么压也压不住
所以他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否则他很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门被猛地关上。
跟慕彻来时不同，他走的轰轰烈烈。
安柒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双目呆滞。
他就这样走了，安柒轻笑。
若是慕彻能够多问一句，或许她会忍不住将实情说出。
可是他走的却这样的急切，像是很担心自己说出什么一样。
安柒自顾自的起身，看向窗外。
北国的夜晚总是这样的寂静，跟长安不同。
小时候，林策经常翻窗户来找她。
然后带她去外面的夜市玩。
除了林策，谁都不知道她这个名满天下的才女安柒，
最爱干的事情竟是翻窗打架，四处游乐骑马。
可惜，当初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安柒轻轻叹了口气，她起身，将自己的衣裙整理好。
把柜子里的那把断尾重新拿出来，摆到桌上。
点上了一株香，她波动琴弦。
轻轻弹奏着自己的曲子。
殊不知，外头的慕彻却没有走。
孤寂的两个影子通过月色投射在地面，却怎么都没办法有交集。
没人知道对方的存在，也没人能够明白对方各自的心意。